魁梧老人被罵,也不生氣,提兩隻大水桶,慢悠悠的從井裡汲水,擱太陽底下曬一陣子,這才開始澆菜。

客棧後院,有個小柴門,門後便是菜園,足足有十幾畝,澆水施肥什麼的粗活,都是魁梧老人一個在忙碌,卻也怡然自得,好像很喜歡這種平淡日子。

時間過的很慢,魁梧老人的腳步很輕。

當他再一次提著大水桶,路過玉蘭樹下時,那位貴公子放下書,溫文如玉的笑道:“老丈,不歇口氣?我這裡有好酒。”

魁梧老人停下腳步,咧嘴笑道:“不敢叨擾貴人。”

“無妨,來,坐下喝一杯,”那年輕貴人隨手召來一塊巨石,笑吟吟的說道:“我的酒雖不如傳說中的猴兒酒,卻也是人間佳釀,老丈莫要嫌棄了。”

魁梧老人站著沒動,提著兩桶水,直視那貴公子。

“怎麼,仗著古猿血脈,就敢違抗我家公子的命令?”一名虯髯扈從冷冷說道,先前跨出半步。

魁梧老人看都沒看那扈從一眼,而是繼續直視著年輕貴公子,甕聲甕氣的說道:“我們袁家,不參與王庭之事,客官可要燒一桶水,泡個澡?”

“王庭是大家的王庭,不是我九嬰家族一家的王庭啊,袁伯伯。”年輕貴人伸手攔下那名扈從,不動聲色的端起一杯酒,淺飲一口,笑道:

“西南巫族蠢蠢欲動,據說他們的祖巫娘娘有甦醒徵兆,那可是你的老熟人,不去會上一會?”

魁梧老人默然半晌,提著兩隻大水桶向菜園走去。

年輕貴公子似笑非笑的看著,再沒說什麼。

倒是那四名扈從,勃然大怒,齊齊上前跨上一步,躬身道:“公子,要不要……”

“罷了,人各有志。”年輕貴公子淡然說道:“王庭那邊有訊息,隨時告訴我一聲。”

說著話,他站起身來,伸了伸懶腰,十分愜意的吐了一口氣,出了山居客棧。

他一身鵝黃衣衫,玉樹臨風,揹負著雙手,在陋巷裡隨意走著、看著,遇到小鎮居民,便會溫文爾雅的笑著答話。

在去往學堂的路上,一幫半大小子赤著臂膀,大呼小叫的在揍一個黑瘦少年。

那少年一聲不響,即便是被雨點般的拳腳,踢打的蜷縮成一團,卻始終不肯服軟,也不肯呻吟、叫喚一兩聲。

他雙手抱頭,眼底、有綠芒閃爍,充滿了怨毒和仇恨。

於是,那幫半大小子就揍的更厲害了。

年輕貴公子站在不遠處,饒有興味的看著,目光閃爍,似乎在思量著什麼。

那幫半大小子打累了,這才罵罵咧咧的罷手,慢慢散去。

臨走,每個人還朝那少年身上吐口水,甚至,有個背生鱗甲的半大小子,順勢一腳,重重踩在少年臉上,哈哈大笑。

等半大小子們跑遠,少年這才哼唧出聲,掙扎著爬起來。

一抬頭,便看見一雙很考究的靴子,然後,便是一件質地極好的鵝黃色袍子。

少年仰著臉,看著面帶微笑、溫文如玉的貴公子,有些發呆,只是緊緊咬著嘴唇。

原本充滿怨毒、殘忍和仇恨的眼睛裡,平靜如水,就像一個嬰兒那樣、清澈明亮。

“你叫什麼名字?”年輕貴人俯身問道,手掌慢慢攤開,一塊晶瑩剔透的糖塊在陽光照耀下,分為明亮。

“給你的,拿去吃。”

年輕貴人的聲音,溫暖的像春天的風,輕輕吹拂著陋巷,令人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那少年死死的盯著糖塊,艱難的吞了一口唾沫,用袖子抹一把臉上的血漬,突然抬起頭,直勾勾的盯著那年輕貴公子,輕輕吐出四個字:

“我透你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