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酒這才放心,取出一隻鹿皮袋子,鄭重的將兩錠銀子裝進去,繫緊口子,再用手捏了捏,方才長長吐一口氣。

何長安看的有趣,笑道:“原來、你才是真的財迷啊。”

……

中午時分,呂先生夾著一本書,邁著方方正正的步伐,目不斜視的跟在一幫蒙童身後,走出講堂。

一抬頭,看見二樓臨窗站著一位兩鬢染霜的中年男子,正意味深長的瞅著他笑。

先生微微點頭,轉身上樓。

中年男子隔窗看著蒙童們瘋搶著跑進食堂,嘰嘰喳喳的,猶如一群搶食的麻雀,嘴角扯出一絲笑意。

“稷下大儒躲在一條陋巷小學堂,委屈了。”呂先生剛一進門,中年男子收回目光,笑道。

“傳道受業解惑,是老師的職責,心中存了大學、小學之分,還怎麼教書育人。”呂先生不緊不慢的放下手中書本,走到自己的座位上,緩緩坐下,端起桌上涼茶淺飲一口。

“呂先生說的對,是我狹隘了。”中年男子笑了笑,坐到呂先生對面。

“你們這一脈,從來就沒有不狹隘過。”呂先生看著那中年男子,溫和的說道:“你的老師狹隘,你跟著我讀了幾年書,不僅變得更加狹隘,還學會了讀書人的臭不要臉。”

中年男子哈哈大笑,提了茶壺給先生斟滿茶,道:“曾聽趙正他們說,世上就沒有教不好的學生,只有教不好的先生。”

“真是他說的話?”呂先生飲一口茶,很認真的問道。

“是他說的,我親耳所聞。”中年男子笑吟吟的說著,端起茶碗,將鼻子湊上去,神情陶醉的聞了聞,

“杜十三、溫太原、李義山也說過類似的話。”

呂先生微微點頭,口中‘哦’了一聲,便沒下文了。

中年男子等了好一陣子,不見呂先生有所表示,笑道:“先生的脾氣變好了。”

呂先生嘆了一口氣,搖頭苦笑道:“不是先生脾氣變好了,而是先生想通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中年男子抬頭,一絲不苟的幫先生續一次茶,“好多年沒聽先生教誨,學生洗耳恭聽。”

放下茶壺,他站起來像模像樣的拱手一禮,這才款款落座,自是禮數週全,挑不出任何毛病來。

呂先生溫和的看著中年男子,良久良久,突然展顏一笑,道:“你老師身子骨還硬朗吧?”

中年男子微微一愣,隨口應一聲‘還行吧’,眼窩就捱了重重一拳,緊接著,被一隻乾瘦而修長的手劈手揪住頭髮,猶如甩鼻涕那般、被扔出窗外。

‘嘭’的一聲悶響,引來正在食堂搶飯的蒙童們的注意,紛紛趴在門、窗上,探頭探腦的向外看,一個個噤若寒蟬。

‘這誰啊,好厲害的,從二樓掉下來都沒事……’

‘是啊,這人真厲害,臉先著地的,竟然都沒事?’

‘嘖嘖,這臉皮、可真厚……’

中年男子一聲不吭的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鼻血長流,頭髮上沾滿窗框被撞碎後的木屑……

“鄭小妹,以後見了你老師,向他討要三十文錢給我,權當是替他教育學生的費用。”

呂先生半個身子探出窗戶,溫言說道:“另外,你現在就給我一錢銀子,學堂的窗戶是你撞碎的,得賠。”

中年男子抹一把臉上血汙,有些憤憤不平的嘟囔一句:“明明是趙正、杜十三他們背後罵你的,憑什麼打我?”

“呃、是他們背後罵我的啊?”呂先生後知後覺的愣了一下,面上顯出一抹歉疚之意,“鄭小妹,不好意思啊,我看你不順眼,打錯了。

回頭心情好了,我再去打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