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浦和想要坐起來,容歌沒讓,他又疲憊的閉上了眼,說:「師父一直相信你,自己的身體不爭氣染了病,是死是活師父自己清楚,能最後做點什麼再走,師父沒有遺憾了,活夠了。」

容歌激動道:「不夠,我還沒好好孝敬你呢。」

「你能長這麼大,就是對師父最大的孝敬,」費浦和慈愛的說:「等師父到了地下,見了王府眾人也有個交代。」

容歌不要,她讓費浦和別說了,一定能撐下去的。

宿青喬在門外喊,「藥來了——」

容歌雙手接過,對生氣微弱的費浦和說:「師父,把藥喝了。」

費浦和沒有拒絕,嗓音愈發的低,「這最後的藥方,讓師父給你試。」

容歌端著藥碗的手劇烈一顫,藥勺擊在瓷碗邊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費浦和把藥喝了,重新握上容歌的手,交代遺言似的說:「歌兒,你要是找到建弼他們了,別讓他們受罪……」

容歌聽著,漸漸的心酸。

「若是這群老傢伙知道悔改了,歌兒你就讓他們活著贖罪。」費浦和也是從璃王府出來的,他與程建弼、蔡語堂早年談笑風生,那些日子一去不復返了,斷續的說:「都是吃過苦的人,他們千不該萬不該的……就是信了容簡,犯上作亂,可師父也怪不得他們,都是孽……一代代造的孽。」

費浦和太善良了。

容歌給他施針,他又昏昏沉沉睡了過去,容歌最後改了一次藥方,讓郎中馬不停蹄的去煎藥。

許祺瑞帶著太醫圍過來,激動道:「公主,我們自己比對過了,這次該成了!」

容歌又按了按胃部,皺著眉說:「能用了。」

她沒有把話說的太滿,至少這最後的藥方,能救一部分輕症的人,對毒疫的遏制有極大的作用。

疫區到底死了多少人,容歌一直沒敢問京軍,她剛過去,就見京軍進進出出的跑,仔細聽遠處的街上似乎起了爭執。

「怎麼回事?」容歌看見了元霖,喊住他問:「跑什麼?」

元霖目光閃爍,最後還是一跺腳說了,「夫人,北門快攔不住了。」

容歌驚住,力氣大的捏疼了元霖,吼道:「叛軍打過來了!」

元霖搖頭,「不不不……是,叛軍還沒來呢,是城中百姓,要破城而出。」

「去哪兒?」容歌凌厲道:「出了汴京城其他地方也不會要他們,還會增加毒疫擴散的風險,不是把他們都隔離在安全區了嗎,我這邊……!我這邊快有解疫藥方了,他們跑什麼!」

元霖被容歌森寒的表情嚇到了,解釋道:「是有人散播訊息,說青州叛軍手裡有解藥,只要有人去就給,那些沒染病的百姓,為了家人願意放手一搏,大家都要出城去接青州殺過來的亂軍,和京軍打起來了。」

容歌頭痛欲裂,城中百姓和京軍打起來了!

這京軍肯定不能下死手,不出亂子才怪。

關鍵是死了太多人,無數家庭支離破碎,城中百姓早就瘋了,亂軍手裡的解藥就是一個發洩口,汴京城的憤怒決堤了。

「不行元霖,」容歌抿著乾裂的唇說:「跟京軍說,我也有解藥,只要他們乖乖等著撐到今晚,他們在疫區的家人都會得到救治的,別出城。」

元霖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夫人,當真?」

「真!」容歌顧不了那麼多了,推著他往出走,催促道:「快去!」

最後一劑藥出來了,整個疫區四處在煎藥,藥味壓迫人的神經,痛覺都麻木了,京軍給病患一碗一碗的灌下去,效果還沒等顯示出來,得等三個時辰,若是沒有病情加重的徵兆,就說明藥很有用。

容歌站立不穩,她這三天每日都是這麼過來的,看著灌藥,等著檢查,再灌藥……

第一批試過藥的人,效果甚微,抗不過去已經走了。

每天有數不清的生命在容歌眼前離開,她瘋了似的抓都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