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旨的太監大寒天緊張出了一身的冷汗,站在淵王府正廳前的廊下,眼睛都不敢眨,正好中都的上空飄起了雪絮,被風輕輕拂在內監的雙肩上,像蒙著一層輕霜,雪白雪白的,內監將秘詔雙手舉過頭頂,僵硬著身子一動不動的等著,直到睫毛眉眼全都覆上了一層霜。

不知什麼時候,淵王府的兵衛整齊劃一的跪了滿地,所有人緘默不言,耳邊是低低的風呼聲。

赤膽的身影沒在空中,銜著信展翅往汴京城去,中都街上疾行的京軍稍一駐足,天際蓋上了陰色,他們回頭看去,緊跟身後的是雄赳赳嚴肅的錦衣衛。

耿博延皺眉,深深的吐了口氣,面上沒有表現出毫寸的驚慌,捏著韁繩的手指發青,咬咬牙沉道:「封城!」

一旁的京軍反問,「統領,不、不接駕?」

「讓錦衣衛去,」耿博延說完頭也不回的打馬而去。

天下學士盡聚中都,煽動了這場太平暫穩後的腥風血雨,耿博延不敢大意,他怕再不加控制,中都會成為下一個汴京。

「跟上!」京軍喊道:「傳令,封城!」

馬蹄踏碎了雪霜,凝在泥濘骯髒的冰結在路上。

錦衣衛鐵然有素的守在了淵王府門前,何卓謙沿著敞開的大門看去,宣旨的內監已經跪在了冰冷的院中,無比虔誠的匍匐著身子。

容歌鬢角的發半垂下來,盡數遮住了她此刻莫測的神色,發頂微微一層白,她雙手捧著那開啟的秘詔,久久的看著,一言未發。

江馳禹從身後的竹鶯手中拿過刺著錦繡紅的裘衣給她披上,容歌終於緩緩合上了秘詔,嘴角若有若無的低笑了聲。

何桌謙看的不太清楚,他退後兩步守在了門檻外,沒再抬頭。

江馳禹給容歌繫好裘衣,深深的垂下眸子,貼著耳畔溫聲說道:「萬歲。」

容歌睫毛輕閃,她從這兩個字裡聽到了「平安」。

從江馳禹嘴裡說出來,僅僅是對她美好的祝願,不帶任何權力的糾葛。

容歌收回目光,朝門口整裝待命的錦衣衛一眼看去。

何卓謙雖未抬頭,卻敏銳的感受到了自己此刻該做什麼,他當即一撩衣袍,跪在了天寒地凍的雪裡,高聲:「萬歲!」

院中齊聲:「萬歲萬歲萬萬歲!」

容歌自小便聽這代表至高無上的幾個字,聽了數萬遍,沒有一次覺得它刺耳難耐。

「你說我能在在這位置坐幾天?」容歌眼眸暗了又暗,只有在看江馳禹的時候提起那麼一點光,定定的望著她。

江馳禹抬手給她擋雪,低說:「都行。」

「什麼叫都行?」容歌追問。

江馳禹說:「你坐一天,本王便在高殿上守一天,不想坐了,本王帶你回家就是。」

容歌淺淺一笑,勾出好看的弧度,說:「好。」

錦衣衛的車攆停在了王府門前,秘詔的風聲已經騰雲駕雪的傳了出去,蜂擁中都的學子、百姓無不驚駭,各朝臣的府邸都驚呼做一團。

一時間所有朝臣匆匆往宮中去。

容歌踩著雪印踏過門檻,低頭進了車廂,錦衣衛霎那間起身,並作裡外三層守在車旁。

容歌看了眼江馳禹,示意他上車,江馳禹微微一笑,拂下了車簾,回頭對澤也說:「牽馬來。」篳趣閣

澤也頷首,「是!」

江馳禹翻身上馬,緊貼著容歌的車駕,跟著她緩緩往宮裡去。

他的身體還沒徹底大好,風灌著手指有些僵,江馳禹似是不覺,他一路上側過臉隔著緊閉的車窗瞧了十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