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紙被丟在火簍裡燒了,留下一堆灰燼。

容歌抬起眼,眸中漆漆,「我又聽了一樁有關汴京的荒唐笑話,真應了夫君這句‘群魔亂舞。」

江馳禹身子微仰,唇角帶笑,「不止你,本王也聽到了。」

「那我也秘密給汴京去封信吧。」容歌笑了笑。

江馳禹聞著她的青絲,輕輕點頭。

以東地現在屍殍遍野的情況,容簡想同中都抗衡,就該減免賦稅穩定民心,雖然東地現在也沒多少民了,可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人,人是流動的。

奈何容簡不懂這個道理,或者說他懂,但是他手下無人實行,這才導致在汴京的統治下,東地一亂再亂。

容簡真是沒幾個可用之人,要說謀士,蔡語堂之流算的上頂尖,可單憑一個蔡語堂,無法號令群臣,底下還是一團糟。

汴京朝廷一直在改革,文臣的隊伍更是遲遲組建不起來,內閣閣臣裡混進去了一批口腹無墨的江湖「才子」,生生把蔡語堂氣病了。

他一病,內閣更是群龍無首,再加上容簡紫金丹發作,底下風波又起。

所以蔡語堂提議效仿中都,重塑朝綱,總不能一直亂下去,文臣武將,都嚴格招錄,事情交代下去,一群江湖莽漢連流程都不清楚,最後推舉來推舉去,還真逮出一個人。

——前翰林院侍講,李暉。

李暉一朝登天,做了汴京內閣的閣老,手底下帶著以蔡語堂為首的閣臣們,他飛上枝頭的夢想算是成了。

夜裡的更聲響了三次,汴京城的青樓楚館還是舞樂不停,城中現在「匪徒橫行」,烏煙瘴氣,大多是容簡帶來的人。

他們不服管教,肆意妄為,逼良為娼。

一年之內,汴京城的青樓起了十多家,仍舊人滿為患。

人人都以為毒疫橫行的時候城中是煉獄,可現在分明更像煉獄。

一頂轎子慢慢的繞開吵鬧處,緩緩走在街上,抬轎的是穿著黑甲的兵衛,一路上靜悄悄的,就在眼前這條街快要走完時,前面被人擋住了。

傳來一個太監細長的尖聲,聲音在夜裡穿透耳膜,聒噪又噁心,那太監還笑了兩嗓子,這才佯裝恭敬的上前,「是閣老吧,聖上擔憂國事,睡不著請你呢。」

轎簾被掀開,露出一張瘦巴巴的臉來,若是讓容歌見了,指定驚訝。

李暉困的都快要睜不開眼了,渾身無力,額頭冒著虛汗,同那太監在長夜裡對上了眼。

太監又湊的近了些,尖嘴猴腮,「呦,閣老不舒服啊?」

李暉咬咬牙,低聲:「……沒有。」

「原來是不舒服,不舒服就更得去見聖上了。」太監一招手,轎子就調頭往宮裡去。

這條路李暉走了無數遍,由最初的無奈到如今的恐懼。

他好像得到了很多,可回頭想想,失去的不是更多嗎?

靠在轎子裡,李暉痛苦的想起了容歌,想起了韓宛樂……

韓家帶著韓宛樂撤出汴京,韓宛樂問過他,走不走?

走?

他能去哪兒,回到河州靠韓家的憐憫活著,更何況韓家老太爺鼻孔朝天看他,他不得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