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池離開後,蘇敞之靠著椅子眯了會,他很疲累。

屋中腳步聲響動著,來人走的極其輕,蘇敞之能聽到卻醒不過來,他被鮮衣怒馬的少年情懷困住了。

容淮長著一張貴公子的面孔,卻極好親近,他喜歡騎馬射箭,高興了會爽朗的大聲笑,會先在馬背上歡呼,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很張狂。t.

蘇敞之就比他穩重很多,即使容淮娶了世子妃,整日還是掛著年少輕狂的笑。

「敞之,我給你找了個媳婦。」容淮過來勾蘇敞之的肩膀,笑的陰險。

蘇敞之本能的不願意相信他,白眼道:「我不要。」

「你少來。」容淮做了個拉弓的姿勢,「我馬上就要當爹了。」

蘇敞之瞪眼,「唐初有孕了?」

「是,世子妃、我媳婦有孕了。」容淮雙眼生輝,「看你這麼可憐,連個媳婦都沒,到時候勉強讓你當個乾爹。」

「嘁!」

蘇敞之心裡高興,嘴上卻不大樂意,刻薄道:「你家小子的乾爹我不當,煩死了。」

「誰說是小子了,萬一是姑娘呢?」容淮貼近他,汗氣撲面而來。

蘇敞之嫌棄的推開,臉色卻柔和了許多,「姑娘好,世子若生個姑娘,不用你說我都疼她。」

容淮大笑,「是我女兒又不是你女兒,輪得到你來寵?趕緊的,娶個媳婦自己生吧,現在趕緊生,日後我還能勉為其難的跟你結個親。」

蘇敞之瞪兩眼,半晌一起笑了。

世子妃真生了個姑娘,蘇敞之想著他何時能再看到容淮那張肆意張狂的臉,告訴他:「歌兒和你很像,不過我沒當成乾爹,當舅舅了。」

蘇敞之陷入過去的回憶了,一眨眼就是璃王府的血海……

他悲憤欲絕,卻無能為力。

眉頭忍不住皺起來,感覺屋裡的腳步離得更近,什麼東西壓在了身上,蘇敞之猛然驚醒,一把拽住了胸前的手腕。

冰冷的腕扣讓他一縮。

陸縉把剛要蓋上的毯子收回來,垂眸說:「又做夢了,我進來就見你睡著了,累了就回屋睡。」

蘇敞之掌心出了汗,他雙手交在一起胸口起伏了會,低聲:「我又夢見容淮了。」

陸縉轉身的動作停住,給他倒了杯茶,說:「世子有沒有謝謝你,說小歌長的很好。」

蘇敞之半張著唇,抬臂擋住了雙眼,藏在黑暗裡說:「沒聽見。」

「世子一定說了。」陸縉道。

沒有人從那個血夜裡走出來,誰都沒有。

蘇敞之更是,只有陸縉知道,蘇敞之至今還在夢裡和容淮策馬奔騰,和他商量世子妃生的小姐叫什麼名字,生個小崽子又叫什麼名字……

他心裡有恨,走不出來。

「我不是一個稱職的舅舅,我根本沒有照顧好歌兒。」蘇敞之氣音低沉,「我都不能讓她待在我身邊,替容淮和唐初護著她。」

陸縉覺得屋裡有些涼,穿堂的涼風吹進來了,帶走了八月的燥熱。

他高大的身影擋在蘇敞之面前,用陰影把難得脆弱的將軍遮住,低頭說:「敞之,小歌嫁人了,江家小子還不錯,家世清白,是世子喜歡的型別,她會過的很好。」

蘇敞之放下胳膊,重新睜開眼接受光明。

陸縉的臉逼近,慢慢說:「敞之,你該醒過來了,放過自己才能走出來。」

蘇敞之一動不動的盯著他,腦海裡支離破碎的幻影還在。

「這些年,我都覺得你快被逼瘋了。」陸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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