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馳禹在西廂館外等了半天,裡面的人進進出出,不見容歌的影子,近衛來說,在後門巷子口發現了劉盧山。

於是江馳禹不顧勸阻,還是停在了不遠處,靜靜的看著。

容歌來西廂館,做什麼呢?來見誰?

宿青喬也低低笑著,摸了摸臉說:「殿下就承認吧,我確實生的好看,父親說像我阿孃,我也覺得像。」

「後來呢?」容歌說:「你為什麼沒進宮?」t.

「我這身板,樣貌,進宮能幹什麼?當侍衛嗎?」宿青喬自嘲道:「考核我也過不了啊,我又不喜歡習武,唯一的方法就是入宮當太監了,嘖嘖……我父親當時心可真狠,他要讓老宿家斷子絕孫,為了璃王爺。」

容歌忍不住蹙眉,這就是老一輩的「忠」嗎?

世上的忠義之輩,又有幾人能如此呢?

見她沉默,宿青喬知道自己說多了,大膽的抬手彈了一下容歌的腦門,容歌猛然一縮,他扯出一抹笑說:「我現在不好好的嘛,我沒進宮,沒能那個時候就被安排在殿下身邊,做了殿下身邊的眼。」

「幸好你沒來。」容歌打趣道:「我身邊不要太好看的人,你來了我也得給你打出去,我年少時嬌貴的很,脾氣可差了,動不動就打罰下人的。」

「呀,那我不知道啊。」宿青喬陰陽怪氣的揶揄了聲,笑的彎下了腰,說:「指不定我已經被你打死了,因為嫉妒。」

「你哪有我美,做夢。」容歌看著他,心陳雜。

宿青喬止住笑,又正經起來,慢聲說:「是將軍及時發現了,他大罵了父親和程叔一頓,把我帶在了身邊,他不讓我入宮,也不讓我知道那些恩怨破事,他讓我想去哪去哪,派人保護我,讓我去做喜歡的事。」

所以宿青喬彷彿就有了尚方寶劍,他可以隨意的出去定遠,去河州做蘇敞之的暗眼,和單遜做難兄難弟,但很多時候他都是自由的。

容歌說:「那你為什麼要來汴京?為什麼要見我,聽舅舅的話,仗劍天涯不快活瀟灑嗎?」

「因為我也有要做的事。」宿青喬說:「我和殿下一樣,我們的長輩都在努力的去做一件事,我想分擔,想用另外的方法盡一份力。我從小就知道殿下,知道璃王府的冤屈,知道那些死在汴京的亡魂,知道那些叔叔伯伯們令人哭笑的大小事,我更知道,定遠城能接近殿下,站在殿下身側出謀劃策,肝腦塗地的那個人,是我,也只能是我。」

是我宿青喬!

容歌靜靜的看著他,彷彿感受到了一代人無聲的吶喊。

「我以前反抗過,叛逃過。」宿青喬揚起了嘴角,笑著說:「我因此喜歡將軍,因為只有他告訴我,不要成為工具,成為自己。」

容歌也對宿青喬說:「我不需要在身側出謀劃策的工具,宿青喬,我和舅舅一樣,希望你可以盡情的做你自己。」

宿青喬轉過身,不知不覺的溼了眼角,他平靜了會才回過身,「將軍的話殿下都不聽,我也不聽,哈哈。我已經接受命運了,我慢慢發現,一個從小腦子裡就被灌輸信仰的人,抗爭是無效的。」

宿青喬自小就被安排給了容歌,他的命運就是成為容歌的刀,他的父親為此都能眼也不眨的做了決定,可想而知,宿青喬自小以來,心理有多不健康,他的生活是壓抑的,他已經做不了自己了。

宿青喬掀開車簾,對容歌說著:「殿下,我不知道怎麼說,自從見到了你,我內心的抗爭情緒就沒有侵擾過我了,我終將站在你的身側,這一天也如願即將來臨,璃王府的清白,隔了一代人,將由兩個年輕的血液去啟用,你是主,我是臣。」

宿青喬認清了自己,他是代表所有幸活下來的,璃王府舊人的那個人,他是臣子,奉主為尊。

容歌嘴角輕顫抖,連指尖都忍不住的時縮成一團,她滿腔的熱血與孤勇躁動起來,快要衝破她被枷鎖禁錮的皮囊。

「殿下。」宿青喬抬起頭,他的眼睛明而亮,「我為你而來,我是忠義的,請用我吧。」

他的主子是曾經公主容歌,是如今的殿下容歌。

容歌抓著車緣緊蜷,指甲快要嵌進沉木裡,她側過臉看著宿青喬,兩人對視良久……璃王府的戰火重現在眼前,一幕幕的全是血腥,所有人接連倒下,埋骨亂葬崗,再也沒有爬起來。

一滴淚順著高日的光暈滴落,容歌終是什麼都沒說,低頭進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