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幾分無力的垂下手,說:“阿舟,你把門開啟。”

裡面的人顯然不想搭理他。

“我知道你生氣,你怪我騙了你也好,怪我野心昭昭,覬覦韓家家業也好,我都認,你別躲著,將門開啟!”

韓舟身子不好,他氣的急了,胸口會悶,嚴重了還會喘不上氣來,這病小時候就有的,韓宜年生怕他有個好歹。

“阿舟!”韓宜年有些慌了,他重重踹了門檻兩腳,又悻悻收了回來,嚇到韓舟更麻煩。

他又隔著門板,自顧自在外面苦苦勸了一柱香,才隱隱聽到裡面拖沓的腳步聲,韓宜年眼睛一亮:“阿舟,我有話跟你說。”

“宜年”,透過一扇門,是韓舟沙啞的聲音,他反道:“我也有話問你,你須得如實答我,不然我明日就離開河州。”

韓宜年說:“你問。”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想要韓家的?”

門外的韓宜年頓了頓,低聲:“你離開家中那年,我十四歲。”

韓舟狠狠震了一下,溼潤了眼角,又問:“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利用父親和二叔的?”

“……五年前,我經手韓家生意時。”

“那你有想過,同父親和二叔和睦相處嗎?”

“沒有。”

“那你想過,掌管整個韓家之後,父親和二叔他們,還有韓家其他人,夫人,小姐、庶子們,該何去何從嗎?”

“能者自立門戶,不能者給筆銀子安頓了。”

韓舟擦了擦眼淚,失望道:“你明明知道……沒有爺爺的庇護,離了韓家,很多人都活不下去的。”

韓宜年抬聲:“可是阿舟,總有這麼一天,如果在韓家站住腳跟的不是我,而是你父親或者二叔,他們可能連其他人安家的銀子都不會出。”

“你、你這是要將父親和二叔逼到絕境啊”,韓舟陡然聲弱,唇角有些顫抖:“宜年,你做這些,爺爺都知道嗎?”

韓宜年沉默少頃,隔著門縫坐下來。他從未想過讓韓舟知道這一切,臺階被夜風滲的冰涼,冰的韓宜年失神。

悵然若失片刻,韓宜年輕輕抹了一把微潤的眼角,他忽然覺得,這些年來的不易竟無法向任何人傾訴,哪怕是韓舟。

過了很久,久到韓舟都以為韓宜年走了,才透過窄小的門縫聽到一個沙啞低垂的聲說:“知道了。”

身為庶子,越俎代庖,是為不仁;欺瞞老太爺暗中轉移韓家家業,是為不孝;手段既不光明又不磊落,是為不義;為防止魚死網破,私下積攢韓家家財,據為己用,來日一旦被掃地出門,便能憑此東山再起的產業,是為不忠!

老太爺氣血攻心之前,按著韓宜年,在他耳畔低罵“不忠不孝,不仁不義”,韓宜年都認下了。

五年來,他已然憑藉老太爺的欣賞和重任,掏空了韓家大半家底,這些,除了老太爺,沒有人知曉。

韓景同和韓景盛,蠢笨至極,鼠目寸光,只會享受眼前的快活,連著自己的後輩,無一成材。

他怎麼可能看著韓家斷送在這種貨色手裡。

韓舟問:“錢財有那麼重要嗎?”

對韓宜年來說,當然重要,他才在河州橫了幾年?

這些,遠遠不夠,他清朗的面容下,藏著一顆能攪動風雲的心,他想去汴京,想結識達官顯貴,想同真正的皇親貴族同坐一堂。

韓宜年至今還未娶親,並非他不願,而是他覺得為時尚早。

因自小親情的缺失,讓韓宜年生生將自己打磨成了如今這副無堅不摧的模樣,他現如今每走一步都有自己的顧慮,他不想他的後代,也像河州韓家的庶子一樣,像他一樣,身份低微。

所以,他想有朝一日,等他真正的強大起來,等他的權勢足以滿足他的野心,等到區區一個韓家,萬萬不能再擋他分毫!

等到了那個時候,他再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