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章九靈

章九靈，高階講師，伊市一高的物理老師，差兩歲就五十了，禿頂，戴一副茶塗色的眼鏡，說話總是半眯著眼睛，讓人感覺他是沒睡醒的樣子，可他的業務水平不一般，手底下出了兩個進入物理國賽奪魁的學生。

小地方，這種老師就是真正的大腕，孩子家長都想把孩子塞進他的班級，孩子們擠破了腦袋的往他的班級裡鑽。

他也負責，三年一個輪迴，帶出了好多好多考上名校的學生。榮譽越多，壓力就越大，天天熬夜的看資料，弄教材，凌晨三點睡覺、六點起床是常見的事情，他還有抽菸、喝咖啡的習慣，怕瞌睡不能繼續努力。可是，這樣一來，長期積累，頭也禿了，眼袋也重了，身體隨之也垮了。

本來老師這個職業天天吃著粉筆面，肺就不好，他又是熬夜又是抽菸，結果在一年一度的體檢出問題了。

陶經藝雖然走關係把體檢放在了他們醫院，可他管理的醫院一點也不含糊，不會幹亂出報告，抽血後扔掉不檢查的事情。

私人醫院沒個體檢的人都是本本分分的給人家把體檢做的好好的，該是什麼就是什麼，絕不胡來。章九靈就是在這次體檢中發現了問題，肺部佔位！醫生批示：性質待定，請結合臨床。報告一出，呼吸科的主任一看，就知道這病不太好。

“這個發現了點問題，說不定是我們醫院裝置老化造成，看不清楚，建議你去市醫院再次複查一下，去的時候請你務必帶上這個片子。”呼吸科主任委婉的告訴了章九靈。

華國法律明確規定，患者有知情權，可當遇到這種事情，醫生也會漠然，人情大於法律，醫生一般是不會直接告訴患者的，最多就是請去上級醫院就診。

章九靈也覺得最近有點不舒服，乏力、消瘦了、咳嗽吐痰的，一聽醫生的話，他就知道自己的身體一定是出了問題了。畢竟他是老師，邏輯思維還是好的。

他自己一個人來到市醫院，也沒對家人說，掛了心胸外科的號，心胸外科的主任一看片子就說道：“這個，先辦住院吧，得手術！”

“醫生，我這個到底是什麼病？”

“就是長了一個瘤子，位置比較特殊一些，還麻煩的厲害，必須手術。快去準備吧，讓家人來辦住院手續。”心胸外科主任顏承平，說話也很委婉。

章九靈一聽就知道不對了，急忙問道：“醫生，你就直接告訴我，是不是癌症？還有機會治好嗎？還能活多久？”

“額！這個還沒有病檢，也不能說就是癌症，你先不要胡思亂想，積極配合住院治療吧！”沒辦法，人家患者都這樣問了，顏承平也不能不說。

“好的，我知道了。”章九靈落寞的說道。此時，他本來就顯老的面孔，格外的蒙上了一層灰白，來的時候帶著的一點生氣瞬間消磨殆盡了。

死，恐怕誰都害怕，但是，有的時候害怕一點用都沒有，不如鼓起勇氣，來個不怕。章九靈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小兒子，白髮蒼蒼的父母，日漸消瘦的妻子，還有剛剛升到高三的這屆學生。

他站在化工廠的門口，藏在大榆樹下偷偷的尋找兒子，兒子是車間的一個小工，每天晚上才能回家的。“老爸不能再陪你了，你自己要自立啊！還有，要多多體諒你的媽媽！”

他的老爹一直捨不得買一臺超薄電視、媽媽的輪椅、妻子的衣服，章九靈在商場大肆購買。錢是什麼？在生命的最終端就是一張紙，換不來健康，也換不來生命！

反正已經挽不回來了，章九靈站在伊市的河邊，望著川流不息的河水，淚流滿面，二十年前、十年前、五年前、幾天前的自己，往事歷歷在目。

“怎麼辦？”他在自己的內心裡吶喊，老男人無助，年輕的時候意氣風發，壯年的時候勇往直前，現在成了一個老男孩了，心未涼，人已殘！

老婆終於發現了章九靈的異常，剩下不多的幾根頭髮也不在乎了，凌亂散落開了。原來每次出門的時候，他絕對會梳理的整整齊齊，用他的話來說就是：“為人師表就必須有個好的樣子！”

這幾天，章九靈說話都低沉，沒有多少活力，有時候還強顏歡笑。平時對兒子沒耐心的他，竟然能悄悄的看兒子一個小時，這有點太反常了吧。

“不對啊，老章，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老章老婆是個小學老師，嘴雖然絮絮叨叨的可人很善良。晚上，兩口子躺在床上，老伴聽到一股子不一樣的聲音，就慢慢的鑽進了老章的被窩，伸手一摸去，啊，老章滿臉是淚水！

“怎麼了，可以和我說說嗎？”沒有開燈，妻子知道，男兒有淚不輕彈，最脆弱的時候落淚不願意被別人看到，這個別人，包括所有人。男人不分大小，都是一路貨。

十幾分鍾以後，老章說道：“肺上長了個東西，估計不大好，要是……要是我先走了，你就再找一個吧，你還年輕，就是孩子遭罪了！”

“你放心，沒事的，明天我陪你去市醫院，要是確診了我們就去首都，去滬上！去港市！出國去！可以賣掉房子，沒事的，別怕，有我在！”妻子把章九靈的頭輕輕的摟在懷裡，柔聲的說道。聲音雖然柔和，可柔中夾剛！

當年女媧捏泥人造人的時候，特別有水平和講究。女人溫柔似水的愣是給了一顆堅硬的心臟，男人霸氣十足卻給的是一個脆弱不堪的心臟。這會兒想起來，還真的有道理，世間萬物，本就是相生相剋的。

遇到這種情況，男人往往不是發狂就是沉淪，而女人呢，她如水的身軀能夠堅持默默前行，堅硬的心臟支撐著把苦難和痛苦都給扛過去！這種情況下，男人往往不如女人！

第二天，市醫院的心胸外科主任辦公室裡，章九靈的妻子詢問章九靈的病情。

“主任，我男人的病情能確定嗎？”

“這個暫時還不能確定，必須得靠活檢，還有腫瘤標誌物，活檢是最可靠的。”

“主任，您能說的具體一點嗎？”

“這個真的不好說，你看影像檢查，輪廓雖然清晰可它已經出現了分葉，而且密度不均勻，所以不管是良性的還是惡性的都必須手術，而且手術越快越好！”

“好的，我明白了，謝謝您，主任。”章九靈的妻子帶著章九靈出了主任辦公室，就立刻發動一切關係，尋找突破口。

華國是一個人情的國度，有熟人好辦事。而他們做教師的人脈也算還可以，學生的家長，同學，親戚都一起發動起來了。誰和市醫院的領導熟悉，誰和心胸外科的專家主任有關係，她簡訊群發，微信朋友圈求助，QQ空間留言……好多人被髮動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