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喜歡懂事的孩子,誰也都喜歡孝順的孩子。

但是把自己弄得抑鬱了之後再孝順,方雲麒反正是不喜歡。

這個世界上誰沒有壓力呢?或許是因為女生,或許是因為太小的年紀需要承擔太多的事情,又或許是因為什麼其他的原因才讓李夢媛有了抑鬱症,但是現在看來,很沒有必要。

不過方雲麒是不可能把這些話說給她的。

李叔叔和李阿姨正在張羅飯菜,時間還得個把小時,幾個人寒暄之餘,方雲麒和李夢媛的父母交換了意見,他完全有能力和這一對可憐的父母保證李夢媛在學校裡不會受到任何欺負,但是他說的卻是,“放心吧叔叔阿姨,現在的社會保障已經非常健全了,不會有什麼校園霸凌的事情發生。”

作為最大的霸凌頭子,方雲麒雖然不會欺負普通學生,但是他霸凌的可都是那些標榜著混社會,隨便欺負人的學生。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也確實有趣。

李叔叔嘆息了一聲,“好吧。那就給報上吧,娃兒也辛苦得很,以後就少去打工,沒什麼用,把重心放在學習上,考個好大學才能改頭換面。錢的事你不要急,要是用得上,爸去想辦法。”

李夢媛點了點頭。

聊了幾句家常,方雲麒話鋒一轉:“叔你知道村尾有一家人家,孩子叫童燁的麼?”

“哦,知道,那個我知道。”

桌上放了幾盤小菜,幾個人夾著吃,有花生米,有拍黃瓜,還有涼拌的豆腐皮。

“老童那家,我知道,哎。說來也是辛苦得很,老童這個人運氣不好,母女倆都是悶葫蘆,我們去老童家打麻將,早晨坐在晚上,那母女倆硬生生是一句話沒說過。”李叔叔無奈地笑了笑。

“老童媳婦走的早,生下下丫頭沒多久就走了,好像是去找老童的路上凍死的,發現的時候,是在范家村回來的路上,也就是現在這個時節,晚上冷得很,就活生生凍死在路邊了。”

李叔叔回憶著。

“後來老童就喝丟了魂兒一樣,每天不務正業,嗩吶也不吹了,每天就在家裡喝酒,家底兒也幾乎沒剩下啥了,五六年前的某一天,也是在老童媳婦走的那條路上,抱著自己的嗩吶凍死了。”

“後來老童的爸媽過來給送走之後,就開始撫養起了童燁,算是給這個小丫頭一個家吧,現在老兩口也七八十了,沒幾年好日子過了,現在還得刨地。好在近些年村裡日子越過越好,老兩口有了什麼保險金,村委會也號召村裡的壯年幫襯幫襯,日子還是能過。”

這種故事不免讓人唏噓。

李夢媛的手鑽地緊了些。

方雲麒挑著花生米,送入了嘴巴,問道,“吹嗩吶?”

“昂。”李叔叔點了點頭,“老童的嗩吶可是十里八村一絕,光是鎮子上都是有名的,十來年以前鎮子上人很多,不像現在,那時候光我們沙梁村有百戶人家。白事兒都是排隊在老童門口等著的,那時候賺不賺這個錢,老童還要考慮考慮你家是不是好人家,如果不是好人家,人家老童都不去。”

“現在不一樣咯,不興土葬之後,基本上沒什麼人白事兒需要老童辦了,再加上那些留學回來的學生娃說的那叫什麼葬禮的,用不上嗩吶,全是手機音響,比老童蠻力吹得聲兒都大,再叫上個村溜子樂隊,也就過去了。”

“也就是那時候,老童媳婦走的。”

方雲麒默然點了點頭,看來童燁的家裡才是真的困難。

“其實這貧困生啊,童家丫頭比我們更合適,現在他們基本上都是用救濟金在過活。”

這個茬方雲麒沒有接,童燁不是他們班的,他手再長也管不到,但是聽完這句話,方雲麒基本上明白了童燁到底是誰在養活著,他轉頭看向了一旁的李夢媛。

李夢媛能想到,這麼聰明的老闆聽到這裡也知道了是怎麼回事兒,低著頭保持沉默。

一頓香噴噴的農家飯做好了之後,包哥和方雲麒都吃了滿滿三大碗才作罷,臨走的時候,包哥把車上的米麵油放在了家裡的拐角處,這種人情世故他還是懂的。

三個人重新坐在車上的時候,方雲麒才緩緩開口。

“你在資助童燁。”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