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它只是為了躲避敵人的追擊,天性膽小且習慣於依賴他人的它慌不擇路地選擇了一個最安全也最舒服的藏身之地。

當時也不知道為什麼,從狹長的空間隧道“滾”出來後,第一眼就看到這個人類十分順眼,他身上的味道好好聞,他的精神力讓自己好舒服。

鬼使神差地自己就放開了全部的身心,同這個人類結下了夥伴的證明,自己也名正言順地霸佔了這一片地盤,將其打造成自己記憶裡的模樣。

只要它自己不出來,又有哪裡能比得上這裡更令它舒心和踏實呢?

果然,如馬賽克一樣看不清邊際的絨毛,渾圓的小黑球樣子,像極了一塊發黑的焦碳,也跟陸晨星記憶裡的模樣重疊在一起,他確定了自己並不是還在做夢。

可不就是像一枚焦炭嗎?

“焦炭?”

陸晨星小心地呼喊著,試圖將厄硫斯勾引出來。

厄硫斯聞聲而來,它不知道是很喜歡陸晨星對它的這個稱呼,還是純粹對靠近的人類的親近,它努力使自己漂浮起來,左搖右晃地繞著陸晨星身邊打轉。

陸晨星此時又回想起一個困擾了他很久的疑惑,曾經獲得的前輩的“饋贈”裡有提到,靈獸體獲得力量的同時也肩負著不可逃避的責任,你既是自己,也是靈獸本身。

起初他並不懂這句話所代表的的含義,因為自從和琉璃締結契約這麼久以來,他也只是跟琉璃分外的親近,他或多或少也能感受到那份血濃於水的依賴,可既存本我,又為靈獸究竟象徵著什麼?

直到現在他也許已經有了答案,自他跟厄硫斯,也就是小焦炭締結契約的那一刻起,自己已經接受了厄硫斯全部的記憶碎片,接受了它所有的喜怒憂愁,並且相應的獲得了厄硫斯給予自己的饋贈——沒錯,身體素質的些許提升,對暗元素感悟親和力的極速上漲,都是自己與厄硫斯友好關係的證明。

這應該是也是靈獸體本質暗藏的恐怖力量和天賦,也正是從那一刻起,小焦炭已經不再單單只是一隻厄硫斯,而是命運與自己交織捆綁在一起的共進退的夥伴。

自己已經沒有辦法對他曾經的遭遇置之不理!

可為什麼,曾經同琉璃的契約卻幾乎沒有給他帶來一分一毫明顯的改變?當然,除了突然出現的一階精神力修為以外,陸晨星更相信,精神力的修為是靈獸體所帶給他的第一份饋贈。

難道說就因為琉璃當初還只是一顆蛋嗎?還是說因為還未誕生所以並不存在所謂“記憶的碎片”?

厄硫斯並不排斥陸晨星的親近,即使他目前仍處於陸晨星的精神空間內,但作為暗元素的寵兒它其實並不是不知道外界的變化,最起碼在感知力天賦的這一方面,大多是靈獸都還是會給它拿捏得死死的。

它歡快地拉著陸晨星一起離開了意識空間,陸晨星睜開眼重新看見被自己一下又一下安撫得有些昏昏欲睡的琉璃,以及——不曾言語卻好奇地飄著繞著房間四處打量的焦炭。

此時的厄硫斯更多的是帶著一股頑童的貪玩,以至於陸晨星下意識地以為,它是不是沒心沒肺地忘記了自己在迷界中的遭遇,還是說已經忘記了帶著它一路逃亡的那可靠的大哥?

不過陸晨星想到了一個更接近真實的荒誕答案——會不會是,厄硫斯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曾親身介入並在它的記憶碎片裡有過一段漫長的時光旅行?所以它表面上裝作沒事人一樣其實是不想表現出異樣的情緒讓自己察覺?

靈獸體不可逃避的責任。

陸晨星有些體會到了,為什麼“記憶饋贈”的最後,傳來的是一聲冗長的、無奈的嘆息了。

小屋的木門被從外而內輕輕推開,陸晨星因外界過於明亮的光線被晃的有點恍惚,他下意識地張開攤開的右手遮擋光線,刺目的光斑下緩步走來的是個穿著寬大墨綠色教袍,戴著金絲雀眼鏡的老人,老人雙手負後,胸口處象徵著新生和茁壯之意的莫迪斯學院的徽章在陽光的餘暉下熠熠生輝。

跟在老人身後不斷探著碩大虎頭往裡瞧的,是陸晨星倍感親切怎麼也忘不掉的靈獸——熾焰虎。

如果不是老人的腳步輕快身子骨過於硬朗,完全不像上了年紀的樣子,再加上金絲雀眼鏡這般儒雅的裝飾,有那麼一剎那,陸晨星甚至看到了陸遠清的影子。

“小同學,你現在感覺怎麼樣了?”

陸晨星率先聽到的是老人不帶任何情感波動的提問,很公式,但是也聽得很舒服,是那種長久以來受家族薰陶以及博覽群書的讀書人腔調。

“謝謝您,是我欠您一命。”陸晨星輕微地搖搖頭,示意自己並無大礙,他心照不宣地沒有故作矯情去問這位明顯是莫迪斯學院的老教授救自己的理由,也沒有去過多在意老人開頭那一句小同學的深刻含義,他以為那只是老教授習慣性的口頭禪,他甚至沒有去遮掩暴露在老教授眼皮子底下的真實面容,畢竟身為被軍法處天價懸賞的自己,醒來不是被拴在監獄底漫無天日的大牢裡,身邊堆滿的不是各式各樣血腥的刑具而是溫暖舒適的大床已經足夠能說明理由。

最起碼別人無心傷害自己,至於後來出現的那些面具人最後的下場,陸晨星也識趣地沒有再去多問,甚至他還要避免去打探沾惹這些不必要的麻煩,畢竟怎麼看自己都是“剛好”被捲入這起麻煩裡,雖然說這起麻煩還幫他順帶解決了另一個“麻煩”。

這麼說來他還算的上是利益既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