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的路異常難走,周圍矮山多不說,谷底整體的地勢也從此逐漸拔高。鬼臉道士在腦中大體構架了下深谷的結構,覺得十分類似個碗狀,石山周圍平緩的地方就相當於碗底,而他們現在要走的路,就是傾斜上攏的碗身了。

“怨婦”羅老七自然是走的抱怨不已,直言自己那一票投的草率了,早知道往前走這麼辛苦,還不如原路返回出去等死呢。

好在路程倒不遠,走了半個多時辰,隨著前面越來越熱,眾人終於走進了火山的範圍內。

這座火山看起來能有二十丈高,眾人站在附近,真就如螻蟻般渺小,但按照火山爆發的頻率來看,它的“個頭”其實也不算大,能活躍上萬年之久,從常理上判斷,其堆積的熔岩不早該竄出山體了麼?

由此可以反應出另一個問題,那就是這座火山的爆發頻率,要比眾人看到的還高,至少在以前是這樣。噴湧而出的岩漿不等冷卻堆積,就會被新一波的爆發沖掉,如此才會導致這座火山既活躍卻又不高。

當然高矮只是相對而論,眾人看到火山後依舊大為震撼,特別是火山口正南處有段豁口,滾熱的岩漿就從那豁口不斷往外流,然後如紅練洩地,翻滾著匯入谷底的熔岩河,整個過程熱浪洶湧、紅星璀璨,看的人好不目眩。

何四娘眸子中紅光閃爍,痴痴道:“天工鬼手,何其神也!若非親眼所見,妾身斷然不信世間會有此景。”

“的確神奇,這在近處看和遠處的滋味截然不同,貧道似乎有些理解夜目氏為何定居於此了,以他們當時的眼界,在看到這座地下火山後,一定會將其奉為神蹟來對待。”

“是啊,中原本就火山不多,更何況他們那時連火為何物都不知道。”

“這就叫‘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這座火山直接加速了夜目氏的發展程序,可現在看實際也間接導致了它的滅亡。”

“哎!冥冥之中皆為天數啊。”夏侯雲嘆了口氣:“夜目氏如此,我們又何嘗不是呢。”

羅老七聞言扭頭看向夏侯雲:“嘿老頭,你啥意思?咱們能和那些死絕了的人比麼?別說灑家現在還喘著氣,就是死了,造型也保證不帶像他們那麼磕摻的!”

“老朽只是隨口感慨下,羅把頭莫要動氣。”

“行了,咱們也別在這繼續愣著了,趕緊繞過沉積岩往左邊巖壁走。”

火山距離崖窟群已經很近了,拐過一條熔岩冷卻後形成的細長矮丘,就會到達崖窟群巖壁的下方。

這裡有片十丈寬的空地,正挨著山根處。空地上橫七豎八放著許多石方,差不多都半臂長短,而石方的最上層表面十分光滑,一看就經常被摩擦,幾乎都變成包漿般的亮黑色了。

鬼臉道士掃視下四周,說道:“這些石塊看著像用來坐的石凳,難道這裡是夜目氏議事的場地?”

“老朽覺得是,道長你看其中有座石凳格外高大,豈不正應了族長高人一等的身份?”

“嗯,貧道發現了。”

“切!”羅老七冷笑一聲,說道:“弄個凳子都得與人兩樣,看來地上地下一個屌樣,都他孃的全是腐敗分子。”

鬼臉道士聞言笑著回道:“呆子你以為呢!越是這種偏僻地方,腐敗分子反而越兇,壓榨的都不僅僅只是錢財勞力了,甚至連性命都掌握在了他們手中。”

“哎!他奶奶的,想想灑家就來氣。”

“你氣個球甚,咱倆親手倒過景寧陵,不也算為勞苦大眾報了仇麼?算了不說這些了, 四娘那邊好像有什麼發現。”

何四娘早來到了巖壁底下,舉著火把很快發現了崖窟的入口。

入口是一座很普通的巖洞,鑿的差不多一人高,相對於巖壁上密密麻麻的洞口,這座進出的門戶就顯得有些小了。鬼臉道士猜測這或許是夜目氏的習慣,喜歡將居所的門戶弄得特別矮小,比如城池內的石屋就是這樣,可能這是從他們的前身——洞穴人就遺留下的習慣,洞口弄的小些,自然也會比較安全。

鬼臉道士與何四娘一左一右探頭向內望了望,洞內居然鑿的還挺深,一直往山體中深入了五六丈才開始出現向上的石階。

鬼臉道士收回身子,又抬頭向上看去,心中估算了下最頂端崖窟到地面的距離,少說也有個三十丈,這他娘幾乎是把整面山體挖空了,夜目氏難道是屬鯪鯉(穿山甲)的不成?在石頭上做出的名堂竟是一樣比一樣雄偉。

其實這個問題鬼臉道士之前也思考過,按照深谷的大小來推算,夜目氏族群人數應該不會太多,因為沒有充足的食物來源,更何況還有一群鬼頭䘃與之搶食。如果結合城中的石屋數量、眼前崖窟的數量,那麼基本能斷定夜目氏的族人在千人左右。

一支千人的部族,哪怕給他再多的時間,其勞動力上限也決定了有些難度的建築他們永遠做不到,可夜目氏卻恰恰做到了,這隻有一種解釋,那便是夜目氏在石材的開採、運輸、建造上,有著超越其時代的技術。

鬼臉道士認為這是支極度偏科的文明,在修築上的造詣無人能及,但農牧等事卻一竅不通,甚至賴以為生的漁獵也極有可能停留在原始階段,說白了他們根本沒擺脫原始人的影子,只是無意中往前踏了一步,而這一步還恰巧踏在了最沒用處的神權之上。

此時何四孃的聲音將鬼臉道士思緒拉了回來:“進麼道長?”何四娘指了指入口。

鬼臉道士點點頭:“走,咱們進去看看。”說著率先鑽進了洞穴中。

洞穴內的空間還算寬敞,兩人並排而行並不擁擠,只是洞穴的高度卻總保持一人高,行走過程中稍有不慎,腦袋就會撞到巖壁上,這使得高個子的羅老七成了最大的受害者,撞到腦袋都不敢直腰痛罵,只能貓著腰一邊嘟囔一邊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