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等待一切結束的,還有遠在蓬萊廢墟的歐陽少恭。

他已打算利用積壓無數年的陰戾煞氣,將雷雲之海中的蓬萊廢墟強行從空間罅隙拉出,於世間重建‘永生國度’。

只是這樣必會引發空間動盪撕裂,為避免周寂紅玉破壞他的機會,歐陽少恭便將薀疫傳播江南多地,挾百萬民眾作為威脅。

獨自走在殘垣斷壁之間,看著巽芳無力抵抗天火,被火光吞沒的身影,歐陽少恭閉上雙眼,早已枯萎、死去的心...再次揪痛不已。

歐陽少恭轉身擦拭眼角的淚水,懊悔、自責、怨恨、痛苦,心底泛起的種種負面情緒,讓他不忍再看下去。

再往前走,越來越多的墳冢映入眼簾。開始只是散佈在殘垣斷壁的周圍,逐漸的,墳冢數量逐漸變得越來越多,直到走上一個高坡,舉目四望,漫山遍野無不豎著一塊塊石碑,每座墓碑後皆是高高鼓起的墳冢。

歐陽少恭看著面前矗立如林的墓碑前,腦海中一時間流轉過許多記憶深刻的過往。

在天災之中死去的蓬萊人...以及......累世的親人、朋友、愛侶、仇人,雖然許多墳冢為空,但只要能記起之人,他都會替他們立一個墓碑。

對他而言,每一次渡魂奪舍都是一次生死煎熬,即便最終存活下來,若至嬰兒之體便罷,若稍年長些許,卻不能立刻將新的身體操縱自如,哪怕微動手指,亦受萬蟻噬身之痛。

在能爬之前,只能躺,身旁無水無人,仍然唯有一死。

在能走之前,只能爬,爬得再慢、手腳再痛也不可停下,否則,他將永遠等不到站起行走的那一天。

當然,還有些許記憶會隨著無盡的歲月,一次次的渡魂奪舍煙消雲散。

牽掛之人、憎惡之人,皆有可能在心中消逝,在成為歐陽少恭之前,他時時恐懼著,擔心有一天,自己會變成一個沒有過去的人。

伸出手去輕撫著其中的一塊石碑,輕聲低語道:“巽芳,我回來了...你等了很久吧,都是我不好,一走走了這麼多年,我再也不會離開了,留在這裡永永遠遠的陪著你,好嗎?”

突然間,歐陽少恭似有所感,抬眸看向遠方天際,原本薑黃儒雅的長袍好似被焚寂浸染,變成了暗紅發黑的血色。

神識離體,明明身在蓬萊廢墟的他,下一刻彷彿融於天地,瞬息跨越萬里,來到倒懸天地,匯流世間魂魄的忘川河畔。

看著迷失在忘川當中的韓休寧魂魄與百里屠蘇進行最後的告別,歐陽少恭眼底泛起一絲惱怒和怨恨,身影一晃,浮現在百里屠蘇身旁,面露冷笑道,“死而復生,當真是一段美妙絕倫的曠世奇緣。”

“歐陽少恭!”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百里屠蘇已經從女媧大神那裡知道,一旦解除師尊留在他體內的禁制,太子長琴的半闕仙靈之力就將徹底釋放。

屆時,他將擁有和歐陽少恭一戰之力,而歐陽少恭也能抽走他的仙靈,與自身合二為一。

百里屠蘇攥緊拳頭,咬牙切齒的瞪向歐陽少恭。

“你母親向你說了那麼多,但有一點卻是大錯特錯。”時至今日,歐陽少恭已然無需再和往常那般遮掩內心陰暗,假以虛偽示人,“請問你百里屠蘇又是何人?百里屠蘇,從來就不存在!以前沒有,現在沒有,將來更不會有!”

歐陽少恭色厲內荏,毫不掩飾心中厭惡,“你不過是以韓云溪的屍體,偷走了屬於我的東西,苟延殘喘,難看至極!!”

“我就是我,我就是百里屠蘇。”百里屠蘇沉聲道。

“我不想久耗下去了,是時候該拿回屬於我的東西了。”歐陽少恭冷聲道,“我遺失的一半仙靈先是被焚寂所得,然後又被那個女人算計,藏到了你這具屍體裡面,難道我不該找你取回嗎?”

百里屠蘇沉聲道,“你既自稱太子仙靈,竟說出這樣的話。”

“仙人又當如何?”歐陽少恭冷笑道,“天道亡萬物,世間生靈都不過是被毛戴角的畜生罷了,人殺人,人屠豬狗,何曾問過那些豬狗對人是何看法?你的師尊確實厲害,周寂紅玉亦是不容小覷,但道法仙術也不解疫病之禍.....依我看來,還是不要牽扯到其他人,否則會讓自己更加的心煩,那又是何苦呢?”

歐陽少恭說罷,身影散作夾雜暗紅血絲的黑霧消散,緩睜雙目,已經回到蓬萊廢墟的墓地當中。

得知歐陽少恭在江南多地散發薀疫,百里屠蘇又驚又怒,當即決定回趟天墉城,求師尊幫他開啟禁制,拼死也要阻止歐陽少恭為禍。

不...我不會死!

我也要取回另一半仙靈。

我已經答應晴雪,要為她好好地活下去,這一次,勝的不一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