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官兵們一擁而上,孫三娘顧不得詢問緣由,率先護在周寂和宋引章身前。

池衙內的手下也紛紛抄起手中的工具,再次與官兵形成對峙。

就在這一片嘈雜混亂之間,仿若亂石穿空、撕錦裂帛一般的清厲聲起,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手上的動作也都停了下來。

宋引章頂著一張水芙蓉般的素面盈盈走出,經過昨晚兇險至極的困境逃生,昔日那隻怯懦怕生,單純懵懂的小白兔已然變得比想象中還要堅毅、冷靜。

任提點看著宋引章的打扮,一皺眉頭,沉聲道:“你又是誰?”

“我姓宋。不知道你認不認得琵琶上的這兩個字。”

宋引章高高舉起琵琶,陽光之下,柯政所題的‘風骨’兩字映入任提點眼中,令他心裡泛起一絲不妙預感。

“是宋娘子,柯相親筆題字的宋娘子!”

果不其然,透過旁邊那些讀書人和商賈的驚呼和議論,任提點臉色難看的壓了壓手,示意眾人暫且把刀放下。

“我們姐妹三個,一起在馬行街開著茶坊,整日裡吃在一起住在一起,如果她們真如提點所言是帽妖案的反賊,那麼非但我逃不了干係,當初給我題這‘風骨’兩字的柯政柯老相公和蕭欽言蕭相公,也一樣逃不了!”

宋引章聲音堅定如金石,微微仰首,舉手投足間卻散發著前所未有的光彩,“至於這位公子,乃是神霄派林仙師的好友,提點既然生了一雙明察秋毫的雙眼,不如現在就將我們幾人緝拿歸案,我還能順便給您指指去相府的路!”

周寂朝宋引章遞去一個眼神,彷彿再問:‘教坊什麼時候允許你和她們住在一起了?’

雖未言語交流,宋引章卻好像看懂了他的意思。

這一刻,宋引章終於體會到了司藤整日被周寂拆臺,那種氣不打一處來的憋悶感。

有心白周寂一眼,示意他不要搗亂,又擔心任提點看出破綻。

宋引章只得強行板著臉,滿臉倨傲抱起琵琶,拿柯相提寫的‘風骨’二字,晃任提點的眼。

任提點這下慌了。

宋娘子之名傳遍整個京城,光看周圍眾人反應,就知道這兩字絕不可能作假。

神霄派林仙師貴為當朝國師,可是真正的活神仙,給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在這上面胡謅。

柯相公、蕭相公、林仙師...這些大人物,沒一個任提點能得罪的起。

眾目睽睽之下,任提點滿心忐忑,色厲內荏道:“宋娘子休得胡言,帽妖案事關重大,諸任相公都是朝中高官,豈能任意攀咬!”

“是不是攀咬,審一審不就知道了?管帽妖案的,好像是皇城司吧?什麼時候又變成您這位開封府河務提點的事了?”

適才任提點逼池衙內當眾跪下,他心裡正窩著火氣,在旁陰陽怪氣的擠兌道,絲毫不給對方臺階下。

一腳踢上鐵板,任提點哪敢真的審迅面前幾人,適才耀武揚威的姿態全然不見,收刀長施一禮,拱手作揖道:“這位公子,還有三位娘子,在下多喝了兩碗黃湯,犯了眼病認錯了人,還請你們大人不記小人過!在下回頭就送上重禮,只求諸位高抬貴手啊!”

見到任提點認慫,圍觀的眾人嘻嘻哈哈地指點議論起來。

一切看似圓滿解決,嬉笑聲中,趙盼兒環顧四周,明明看熱鬧的人群圍成了一個大大的圈子,而她就在圈子中心,這些人的視線卻都落在與任提點正面對峙的宋引章和周寂他們身上。

一種無法形容、無法言喻的感覺從心底竄氣,好似憤懣,好似不甘。

明明宋引章已經借用她自己的名頭為大家解圍,趙盼兒還是走上前來,沉著臉看向任提點道:“您向我們賠不是,是覺得我們在故意為難你嗎?是因為真心覺得自己有錯,還是迫於高官權勢,不得不為之?”

此言一出,頓時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周寂側頭湊近宋引章,小聲道:“她這是在幹嘛?”

溫熱的吐息噴灑耳畔,酥酥癢癢,好似透過晶瑩剔透的耳垂流入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