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席捲,暴雨如注。

晚宴還未結束,門房看到有人頂著風雨穿過庭院跑來,於是提起燈籠來到簷下,上下打量淋成了落湯雞的宋引章,皺眉道:“你是何人?”

宋引章抱著琵琶,打溼的頭髮貼在臉上,看起來狼狽不堪,脾氣卻很大。

“趕緊給我開門!”宋引章提高聲音,頤指氣使道:“我家娘子的琵琶壞了,讓我去換一把新的來,耽誤了晚宴獻藝,看林計相扒了你的皮!!”

宋引章態度越是強硬,門房越是不敢生疑,連忙開啟側門把宋引章放了出去。

深一步淺一步的邁出林府大門,直到走出屋簷,冰冷的雨水再次撲打在臉上,宋引章驀然有種逃出生天的感覺。

狂暴的風雨掩蓋了宴廳的鶯歌燕舞,回頭看眼燈火通明的林府,一切彷如夢幻。

縮了縮忍不住顫慄的身子,宋引章強打著精神,臉色蒼白,嘴唇發紫的朝道路左右看去,街道兩旁早已沒有行人過往。

由於逃跑匆忙,沒能及時通知馬車在門口接應,就在她站在雨幕之中,不知該去何處的時候,原本拍打在她臉上的雨水突然停了下來。

頭頂傳來噼噼啪啪的脆響,細密的雨水連成一串,沿著兩道延伸的傘骨,流淌下來。

宋引章心裡一驚,還未放鬆的神經再次繃緊,下意識的抱起琵琶朝身後砸去,結果手中一空,揮出的力道猶如泥牛入海,被一道柔力輕易洩去。

宋引章趕忙奪回琵琶,向後退了幾步。

“引章姑娘別緊張,是我。”

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面前的人影,看到周寂臉上掛著的熟悉微笑,宋引章的心跳猛然快了一拍,一種莫名的安心感悄然浮現,緊繃了許久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

“......”

宋引章試著嘴角上揚露出微笑,嘗試幾次都以失敗告終,想要開口喚了聲‘周公子’,嗓子眼卻又好像被什麼堵住一般,只要開口......就會淚崩。

沒有說話。

宋引章就這樣泫然欲泣的看向周寂,還在滴水的頭髮貼在臉上,也不知眼角滑落的雨水,還是淚痕。

“結束了嗎?”

“嗯...結束了。”宋引章用琵琶護在胸口,保護著逼迫沈如琢寫下的切結書,認真且用力的點了點頭,“一切都結束了。”

透過照亮靜室的那幾道閃電,周寂已然看到宋引章設計反殺三人的經過。

只能說...兇險至極。

若非藉助雷鳴暴雨掩蓋聲響,若非提前解決兩個婢女,一旦沈如琢或是林府之人聽到動靜,宋引章只憑自己,怕是很難逃脫。

周寂輕嘆一聲,取出一隻手帕遞給她道:“我讓馬車停在了背風處,先去車上換身乾淨的衣服吧。”

今晚歷經兇險,精神高度緊繃,如今放鬆下來,光是抱穩琵琶都是難事。

宋引章吃力的抱著琵琶,試圖騰出一隻手接,卻發現手腕酸楚顫抖,試了好幾次都沒能把手帕抽走。

周寂啞然失笑,不禁調侃一句:“剛剛揮動琵琶砸人的本事去哪了?”

閃電劃過,照亮夜空。

看著宋引章被雨水打溼的瑩潤眼眸,周寂下意識拿起手帕伸向宋引章滿是水痕的蒼白側臉。

伸到一半,雷聲響起。

周寂這才感到行為不妥,有些慌亂的把手帕塞進宋引章的手裡,順勢提起她的琵琶道,“先擦擦吧,琵琶...我幫你拿。”

宋引章雙手一空,低頭看了眼手上多出的藍白手帕,抬眸看向一隻手撐傘,一隻手抱著琵琶的周寂,眼底深處悄然閃過一抹失望之色。

簡單擦拭臉上的雨水和髮絲,宋引章跟著周寂來到不遠處的一個背風衚衕,梨園的馬車停在旁邊,左右不見車伕身影。

周寂將宋引章扶上馬車,微笑道:“司藤給你準備了一些換洗的衣服,還有乾淨的毛巾;小葵特意燒了熱水,待會兒回去泡個澡,好好睡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