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城一行已至終點,接下來就該要返程北椋了。

朝陽躍出海面,驅散徹夜寒涼。

寧峨眉早已整頓好車馬在城外等候,徐鳳年和老黃披霜帶露從海岸回到城門,老黃抬頭看向插滿了各式兵刃的巍峨城牆,解下身後揹著的一隻細長包袱,層層掀開破布,顯露出那一柄流動著淡藍幽光的琉璃劍。

“這就是老周給你準備的那把劍吧?”

“不錯。”老黃指尖觸碰劍身,伸到一半卻又縮了回來,神色複雜道:“當日我五劍齊出,將三年遊歷,逃避半生的所思所想所悟所得凝聚出,六千里....威力已至大天象,卻仍被王仙芝一指破除。”

“我輸了,逃了三十年,結果還是輸了。”老黃嘴角抽了抽,努力擠出一個笑容,看起來卻充滿著苦澀,“王仙芝因為忌憚這柄劍,所以未下殺手。

若用此劍,可能會贏,但贏的並非是我,而是贈我劍的周公子,所以...在握住這柄劍的那一刻,我鬆開了。”

倚坐在車廂晃腿的李淳罡彷彿感覺到什麼,掀起車簾往外看了一眼,雖然相隔有段距離,但他仍能感覺到那柄透明長劍裡面蘊含的絕不止是真氣那麼簡單,彷彿還帶有若有似無的毀滅氣息,似與周寂毀去天門的那道恐怖煞氣同源。

“那柄劍....”

難怪王仙芝當初不敢繼續出手...

李淳罡嘴角揚起一抹笑意,“還好劍九黃忍住沒有出劍,否則劍體當中的那道毀滅氣息爆發,怕是連王仙芝和我加在一起都吃不消.....”

李淳罡話音未落就意識到自己失言,連忙啐了幾口,搖頭打了個激靈,“誒?明明是王仙芝要跟他打,我幹嘛要帶上自己?晦氣、晦氣....”

“周公子,你的劍。”老黃握住劍柄,感受到其中流動的淡藍色真氣,轉腕雙手託舉,朝城門走出的周寂遞了過來。“若非公子贈劍,我這一把老骨頭怕是已經死在王仙芝的指下了。”

周寂走過城門來到兩人身前,看著俯身捧劍的老黃,此時的他看起來仍舊身形佝僂、狼狽不堪,但在眼裡綻放著向死而生的亮光。

“沒用上就繼續拿著吧,說不定以後用上了呢?”

周寂搖了搖頭,並沒有要回琉璃劍。

反正都是沙子做出來的東西,只不過用法力封存了一縷誅仙劍陣的氣息,用一次也就沒了。

老黃聽出周寂不以為意的語氣,恢復了曾在北椋時的嬉皮笑臉,直起身賠笑道:“那我就收下啦?”

周寂頷首表示同意,旁邊的徐鳳年突然想起一事,抬頭看向城樓道:“對了老黃,你的劍匣還在城裡沒來及取回呢?”

老黃嘴角揚起一抹釋然的微笑,看向還在城頭插著的黃廬劍,搖頭道:“遲到了三十年的勝負已有分曉,就把它們留在這裡吧。”

從此以後,劍九黃不復存在,世間只有一位牽馬的老黃。

...........................

一晃數日,北椋世子的武帝城一行結束,從陸路返程的訊息傳遍整個離陽。

本以為趙楷和韓貂寺會再次尋機刺殺,結果等了許久都不見任何風吹草動。

中途休憩的時候,徐鳳年提及此事,周寂忍不住笑道:“你這一行被受各方關注,東海一戰,我和李劍神、王仙芝的交手定然引起多方忌憚,再加上車隊突然多出一個名叫老黃的馬伕.....只要有心人調查不難猜出他的真實身份。”

周寂自信滿滿的說道:“當前境遇,誰敢來捋我們的虎鬚?”

午後車隊繼續出發,傍晚行至廣陵的時候,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萬籟俱寂,蟲鳥息鳴。

恐怖至極的肅殺之氣猶如排山倒海翻湧而來。

車簾掀起,入目所見,八千黑甲鐵騎連成一條黑色城牆,左右看不到邊際。

這裡是廣陵,藩王趙毅的分封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