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

周寂這會兒正霸佔著樓梯旁邊那張專屬教習的桌椅翻看著隨手抽出的古籍,回頭掃了眼突然站在書架前一動不動的餘簾,打了個哈欠道。

“有人闖入書院,直奔此地而來。”餘簾轉身看向周寂,平靜道。

“嗯,看他氣息波動,應該來自爛柯山。”周寂微微頷首,翻了一頁。

餘簾疑惑道,“你知道?”

“剛進書院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周寂笑了笑,解釋道。

以他如今的境界修為,世間修行之人除了無距境可以毫無徵兆的接近,無距以下沒人能逃脫他的感知。

七念已是知命巔峰,距離破六境只差一步,可這一步便是天塹,能邁過者屈指可數,而他卻不是其中一員。

放下了書卷,周寂這才看向餘簾,感受到的寒蟬嘶鳴的那一絲殺意,好奇道,“你想殺他?”

餘簾頷首道,“曲妮、寶難皆死於你手,算下時間,人也該到了。”

“你覺得他是來殺我的?所以,你想殺他?”周寂看著餘簾平靜如水的表情,驚訝之餘心底泛起一絲暖意。

餘簾直視周寂雙眸,對視片刻,撇頭看向門外,“不是為你.....”

“世人皆知你曾為舊書樓教習,你又時常跑來我這裡,便是整個書院的學員教習都仍把你當做書院之人,這些外人又怎會相信你和書院再無關係。”餘簾說著轉身向門外走去,背朝周寂,只有故作生硬的聲音飄到周寂耳邊。

“此人擅闖書院是在落書院的臉面,小十三新婚之日你幫他出頭,作為他的三師姐,我又怎能坐視不管.....”

“我是在為書院,不是為你.....”

周寂和餘簾相識好歹也有十年了,很少見她這般多話,聽著越來越遠、越來越輕的聲音,故作生硬的語氣彷彿也透出幾分強行狡辯的意味。

周寂搖頭輕笑,並未拒絕餘簾好意。

他知道,餘簾出手就代表書院態度,相當於當眾承接周寂殺了曲妮和寶難的仇怨,以後整個月輪國以及天擎宗都會把這些人的死視為書院所殺,而非周寂個人所為。

七念止步許久,直到四周的枯枝停擺,微風停歇,一片薄薄的雪花緩緩飄落,冬林裡,蟬鳴驟然間再次響起,聲聲淒厲,密密麻麻。

林中晨霧漫著光線,彷彿薄至透明的蟬翼。

一時間,這片林子裡彷彿出現了無數只蟬!那些蟬藏在樹枝後,躲在翹起的樹皮裡,懸掛在蛛網間,坐在冰雪中,看著從天飄落的雪花和被雪花掩蓋那名僧人。

蟬聲所陣,滿林寒蟬。

隨著林中寒蟬鳴叫的聲音越來越密寒,越來越淒厲,枯枝上積著的厚雪被震的簌簌落下,七念抬頭看去,只見舊書樓的上空卻似乎又有兩面大而透明的無形蟬翼,遮蔽了整今天空,讓此間的蟬聲沒有一絲溢到前院。

這些淒厲的蟬聲,似乎比高山覆蓋的冰雪還要寒冷,比北荒的夜風更加難以捉摸,在四處鳴響,在四處歸寂,又在四處復甦,最終落在那個僧人的耳中。

周寂伸手將遠處的茶几招來,神識託舉砂壺懸浮半空,一簇火光亮起,不到片刻的功夫,茶水就已煮沸,從壺口冒出氤氳白煙。

身在舊書樓,周寂並沒有出門去看兩人交手結果,透過這些升騰的蒸汽彷彿看到一片輕如蟬翼的薄雪從僧人眼前劃過,金光乍現,擋得了一片薄雪卻擋不下滿林寒蟬。

雪,又下大了。

書院學員在前院教習的訓斥下並不敢闖入後院看熱鬧,可籠罩在整個舊書樓以及後院的無聲氣場卻是讓他們第一次認識到,原來一直以來坐在舊書樓描楷的那位女教習,到底有多恐怖。

遠遠看去,一串天擎密宗的梵文沖天而起,原本被禁制籠罩的天空突然亮起兩面若隱若現的巨型蟬翼。

蟬翼與梵文金光相互僵持,氣浪席捲天地,攪動著滿地飄雪,化作一道厚厚的風雪屏障。

周寂眉頭微皺,察覺到餘簾境界並未圓滿,而這道猶如龍吸水一般的氣旋不斷抽取四周元氣,並且越聚越多,近乎快要失控,起身邁步,身影驟然消失原地,出現時,已經出現在氣旋的正中央。

一隻手提著砂壺,另一隻手並指為劍,相隔三寸,點在七念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