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罷周寂的解釋,葉紅魚心理平衡了一些,馬車沿著官道朝長安方向駛去,珠簾擺動間,遙遙湖面落入視線,說起來她和周寂已在雁鳴湖同住半年,即便後續這幾個月天諭神官以及西陵衛兵都在城內駐紮,但她仍舊住在水榭,不曾搬離。

現如今,寧缺在約期前一天走出思過崖,桑桑也表明不願去往西陵,而她前來唐國的任務又一次宣告失敗。

雖然葉紅魚並不擔心掌教會因此責罰自己,畢竟現在的她已經是西陵新一任的裁決大神官,地位僅次於掌教之下。

按神殿的規則,只要擁有實力就能抹去罪責,待她回去整合裁決殿剩餘勢力,掌教便無法動她分毫。

‘回去...’

是啊,該回去了。

距離雁鳴湖越來越近,車隊卻沒有半點減速停歇的跡象,周寂知道葉紅魚此行是瞞著天諭大神官率本部車隊出城的,桑桑迴歸西陵之事已有結果,她也該回去將訊息轉告天諭神官,商量後續事宜了。

周寂不是西陵之人,這會兒也是偷偷溜進來打了個順風車,眼見雁鳴湖臨近,向葉紅魚打了個招呼,身影一晃消失在原地。

車隊漸行漸遠,葉紅魚撩起車窗珠簾,青山遠去,碧波如洗的湖面慢慢的從視窗移開。

隨著湖面徹底不見,葉紅魚突然泛起一種悵然若失的不捨,這種情緒她以前從未有過,亦或者...在泛起之前就會被刻意抹殺。

...............

十三先生出關,擊敗南晉劍閣柳白弟弟柳亦青的訊息早在寧缺上山之時就已傳至都城,得知寧缺當眾向桑桑求婚,唐皇當即令人擬下三道聖旨,一道為當初的林將軍平反正名,一道以唐國皇室名義為兩人賜婚。

至於第三道聖旨......北出都城,朝城外一處偏遠營地而去。

比聖旨還早到達的,是一個身著黑袍懸掛紅帶的陌生身影,穿過空空蕩蕩的營地來到了一座宛如囚籠的大帳中。

“想不到堂堂鎮北大將軍,竟落入這般田地。”

神色悵然的夏侯目光掃過來人,一眼就認出對方是西陵天諭神官身旁的司座程立雪。

夏侯放下酒杯,一臉不屑道,“還輪不到你來嘲笑我,書院讓我歸老,陛下可未必答應。”

程立雪搖頭道,“別忘了,你們唐國的陛下也是夫子的學生,在我來之前十三先生寧缺已經走出思過崖,擊敗柳亦青,洗去了被人攻伐構陷的入魔之名。”

夏侯眉頭微皺,這才變得嚴肅起來。

自從唐王把他召回都城,就將他安置在了城外的軍帳,軍營外圍皆是陛下親隨御林軍把守,夏侯一直在等一個結果,一個他已經知道,但仍幻想著變數的結果。

營地外,腳步和甲冑聲雜亂而來,夏侯感到越發不妙,轉目看了眼程立雪,程立雪頷首退至屏風後方,不多時,便見一個皇宮內侍以及一眾御林軍走入營帳,為他宣佈了陛下的旨意。

‘構陷宣威將軍林光遠謀逆,滅其滿門。’

‘黃風嶺一帶所有村落,殺良冒功。’

一樁樁陳年舊賬被唐皇擺出,最後又以鎮守北疆多年勞苦功高為名,功過相抵,同意他就此歸老,從此不問朝事。

夏侯單膝跪地,面沉如水的聽完聖旨,直到內侍與離開,手中聖旨已被攥成碎屑,從指間掉落。

沒有了鎮北大將軍的身份,當初林家的那個餘孽一定不會放過自己。

當初在土城的時候,夏侯就能看出寧缺眼底還不掩飾的殺心,即便他答應大先生的要求歸老,寧缺眼底的殺心仍就沒有絲毫改變。

血海深仇,唯有死戰。

夏侯伸手從帳中的篝火抽出通紅滾燙的長槍,酒水灑下,燃起青藍火苗。

“大將軍,我相信歸老絕不是你的歸宿。”程立雪踱步而出,看著以酒淬火的夏侯,繼續道,“掌教說過,西陵永遠有你的位置。”

“我不會再上桃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