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清白行一禮“母親。”

“來了。”苻夫人放下手中剪刀,揉了揉泛酸的手腕,“見過你祖母了?”

“見過了。”

“綿康公主可美?”苻夫人接過侍女遞來的佛珠,圓潤的珠子滑動在掌心,端正坐下,整個人安靜又柔和。

苻清白緊繃的身子一僵,垂在身側的手微微蜷縮,唇輕抿。

苻夫人語速輕緩溫和“看來是美的,這還是第一次見到我的兒子為一個女子在我面前說不出話。”

苻清白“公主金枝玉葉,兒子不敢多言。”

“是嗎?”手中碧綠色的佛珠緩緩轉動,苻夫人眼皮輕閉,“我還以為你喜歡上她,忘了塬國律法,不要兵權,只要美人公主了。”

“兒子的確喜歡她。”

轉動的佛珠驟然停住,素白指尖緊捏住圓滾滾的翡翠珠子,苻夫人眼皮輕抬,“苻清白,你還知道你姓什麼嗎?還記得你祖父、你爹是怎麼死的嗎?喜歡她,對得起他們的死?你這些年的堅持又在堅持些什麼?”

字字珠璣,語調卻平和,日光透過頭頂樹葉切入院中,籠罩在苻夫人身上朦朧又和美,如憐憫世人的菩薩。

“母親,兒子是人,不是草木石頭,喜愛無法控制,亦不想控制。”苻清白垂在身側的手緩緩鬆開,目光堅定,“這些年想要什麼,兒子很清楚,也一直在做。在未到達成功彼岸之前,兒子從未想過放棄,一絲念頭都不敢有。”

“好一句不敢有,你如何能說得出口!自小起我是如何教你的,喜愛毒如惡鬼,稍不留神便可將人拉入深淵,永生不得翻身。”苻夫人道,“紅顏禍水,禍起蕭牆,從古至今無一人不敗得一塌糊塗!而今!你苻清白要重蹈覆轍,你的腦子呢?打仗真給你腦子打傻了?”

“兒子記得,但我絕不會讓我對公主的喜歡攪亂多年謀劃。更何況,我對公主的喜歡,與她無關,是我心甘情願。若真有母親所說的嚴重,那必定是我的錯,母親要罵便罵我,不要把錯挪到什麼都不知道的公主身上。”

“心甘情願?你是什麼身份?她是什麼身份?你們的身份讓你們自出生起便註定,你們生來是敵人。”苻夫人彎唇溫笑,笑裡卻沒有一點暖意,恰到好處揚起的弧度,像是張好看的面具,“皇帝會讓他的女兒嫁給你嗎?就算會好了,皇帝就能待你心中真毫無芥蒂?塬國若覆滅,她——”

“多謝母親為苻家深謀遠慮。但母親想多了,綿康公主不喜歡我。先前她已拒絕過我一次,今日來府亦是為此事而來。”苻清白一直垂著的眼皮終於抬起,認真看著眼前生他養他的女人,“你的兒子不是什麼人見人愛的寶貝。”

“今日所說,空口無憑,母親不信實乃正常,換做是兒子,同樣不信。”苻清白雙膝直直跪下,漆黑的雙眸平靜無波,“所以今日兒子前來只是告知母親——我心悅於綿康公主,母親別動她分毫。若真氣不過想打想殺,全衝我來。否則兒子定會恨你一輩子。”

——啪!

一個響亮清脆的巴掌重重落在苻清白臉上。

苻夫人一手撫在因太過生氣而喘不過氣的胸口,一手微微顫抖,掌心微紅,“逆子!”

苻清白雙手按地,額頭輕磕在地,“謝母親賞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