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不懂她,她總能輕而易舉地惹怒他,讓他心悸,讓他犯病,讓他想生、想死。

手術的刀口裂開,左手已經沒有知覺,他抬起右手,放在她脖子上,想掐死這個他恨死了的女人,可手指幾次碰到她的脖子,卻終究沒用力。

他翻身坐起來,背過身去,吼了句:“給我滾!”

身後窸窸窣窣地響。

秦響穿好衣服,一聲不吭地往外走,總是挺得筆直的後背彎下去了。

她甚至還帶上了門。

陳野渡從床頭櫃的抽屜裡摸到煙和打火機,他坐到地上,點燃煙,一根一根地抽,抽得太狠了,也不知道是肺疼,還是胃疼,又好像哪裡都疼。

房間裡沒開窗,沒多久就煙霧繚繞。

他看了一眼手臂上殷紅的繃帶,沒管,繼續抽菸,過了多久也不知道,耳邊的幻聽慢慢消停,外面很安靜,他起身,從房間出來。

客廳燈亮著,玄關的門口蹲了個人,垂著頭抱著自己。

他愣了一會兒,走過去,拿腳踢她:“不是讓你滾嗎,蹲在這裡幹嘛?”

她倏地抬起頭,眼眶通紅:“我不敢走,”她哭了,“我怕走了你會做傻事……”

陳野渡上一次做傻事是一年前,失血過多的時候,他躺在地上,腦子裡全是她,十四歲的她、十八歲的她、二十五歲的她。

那一年,桂花的花期好像比往年短,樹上只有葉子,不見一片花朵,樹下蹲了個人。

十八歲的少年手裡轉著籃球,走過去,吆喝了聲:“喂。”

樹下的人抬起頭來,淚眼汪汪的。

籃球從他手上掉到了地上。

“你哭了?”

她不說話。

他有點急,語氣不是很好:“你哭什麼?誰欺負你了?”

她站起來,抓住他的衣服:“陳野渡,我想回我原來的地方,你能不能幫我?”

他看了她很久,把袖子從她手裡扯出來,反而去拉她的手:“那個……別回去行不行?”

他當時想得很簡單,要是她回去了,他就見不到她了。

如果知道後面的結局是這樣,他一定送她走,如果知道結局是這樣,他一定不對一個叫秦響的姑娘動心。

陳野渡蹲下:“別哭了。”

他說:“我不會做傻事。”

秦響抱住膝蓋,突然大哭。

他蹲下,沒抱她,沒給她拍背,所以不算哄她:“別哭了,別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