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紀長安的質問,男人平靜如止水道:

“我想知道在明知喜歡男子必死的情況下,你選擇的那名女子會如何想,怎麼做,是殺死曾經的同伴,最終身懷仇恨獨自逃生,還是從大局出發,選擇對自己,對當前局勢最有利的選項,做到‘物盡其用’。”

紀長安皺緊了眉頭。

很明顯,如果井上莉香選擇了第一種,那麼就代表她選擇與執行部,或者說瀛洲派系的某些人徹底撕破臉皮,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這種情況下,哪怕她能逃離這座世界,身上也將揹負著仇恨。

瀛洲派系內參與這次計劃的人也斷然不會放過她,那麼接下來上演的就是一場復仇戲。

而若井上莉香選擇了第二種……

那就代表她拋棄前嫌,選擇“理解”某些大人物的做法,從當前對自己,乃至是對整個瀛洲派系最有利的一面出發,爭奪更多的利益。

其中關鍵,就在前提於青木赤一必死的結局。

無論井上莉香選擇哪一種,都無法挽救青木赤一的生命。

在這個之下。

是難以釋懷,執著於復仇,還是以此為藉口,說服自己選擇最好、最“成熟”的選項?

所以這算是什麼?

感性和理性間的較量?

這種問題有標準答案嗎?

他身邊的這傢伙說過這世間情愛不過是一場衝動,往往禁不起推敲,那些看起來很美好的東西其實一戳即破,徒有表象,而當撕開表層的“偽裝”後,暴露在外的,是令人作嘔的“真實”。

紀長安對此無話可說。

他原本本能地牴觸著這番言論,可某個男人在消失前卻輕聲告訴他,神性所化的男人是最早的“他們”,他曾高坐群星之上俯瞰塵世萬萬年,他所見過的人與事遠超他們的想象。

是因為見過太多醜陋的一幕,所以逐漸對整個世界失望了?

他暫時只能如此猜測著。

沉默半晌後,紀長安問道:“有標準答案嗎?”

男人淡漠回道:“這世間很多問題的答案都具備唯一性,但也有很多問題從無固定的答案,所謂的答案只在一念之間。”

話至此地,他突然低下頭。

瞳孔深處似乎有著極為複雜的東西一閃而過,然而這種複雜只有一瞬間,快得讓人懷疑它是否真的存在。

下一瞬間,他已然恢復常態,面色古井無波,輕聲道:

“紀長安,事實上這次的賭約根本毫無意義,個體的選擇代表不了什麼,單獨的個例也無法上升至整個族群,又或是整座世界的層次。”

“但你既然想玩,我就陪你玩一玩。”

“我等了萬年,卻只等來了他和你,而原本一切都做得很好,甚至只差一步就有希望回答我某個困惑至今的問題的他,卻在踏出最後一步時縮回了腳,最後更是將所有的希望寄託在了你的身上。”

“所以我很不待見他,哪怕他的理由足夠充分,幾近能說服我。”

“而對你……”

男人重新抬起了頭,眸光遠眺神國的最深處。

這一次,他沉默了很久,才接上了先前未盡的話語,言語中竟帶有少許的惘然。

“我其實一直都對你抱有期待,卻又對你的成長感到恐懼。”

“紀長安,你能否回答我一個問題?”

“我們……究竟是誰?”

當這個問題傳入紀長安的耳中。

他腦海中出現剎那空白,下意識側身望向男人。

卻看到男人正低著頭,以一種極為複雜的目光凝視著自己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