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意一名法外者,哪怕不擅戰鬥,也能憑藉純粹的體魄殺死一名普通人,更遑論掌握了權柄之後。”

“所以我很討厭那些仗著僥倖覺醒的力量,肆意出手欺辱普通人的垃圾。”

“沒有為什麼,真要問,那就是我看不慣。”

“這世上總有些人覺得自己和普通人是不一樣的,覺得自己上承天命,覺得自己是主角,覺得自己有資格得到更多的東西……”

說到這,紀長安不知覺中走到了蜷縮在櫃檯前的千鬥鈴音身前。

他笑著拉起坐在地上的少女。

然後轉身走向在自己眼中心神世界汙泥般骯髒漆黑的源千鶴。

“但其實啊,在我眼中,他們也只是些僥倖掌握了些許力量的普通人罷了。”

“而連我都未曾去索要更多的東西,一群垃圾,也配,怎敢?”

他俯下身,望著目光閃躲,眼底滿是怨恨的源千鶴,一字一頓。

他伸手壓住源千鶴紅色如雞冠的頭髮,淡漠道:

“我叫紀長安,如果你對今夜之事心有不滿,我隨時接受你的報仇,但如果你敢將這份怒氣發洩到別人的身上……”

“哪怕你爹是瀛洲之王,哪怕你躲到瀛洲最安全的地方,我也會把你從洞裡揪出來,讓你知曉何謂強者對弱者的欺凌。”

“麻生君,幫忙給千鶴君翻譯下。”

隨手丟開源千鶴,紀長安起身看向站在店門口的宮本健次郎,微微嘆氣道:

“宮本先生是不是覺得我今晚的言語有太多自相矛盾的地方?

和千鶴君比起來,說出剛才那番言論的我,似乎沒什麼區別?”

宮本健次郎沉默無言。

他目光凝重地盯著氣質言談與往日截然不同,彷彿換了個人似的紀長安。

或者說……

這才是他真正的一面?

之前那個在酒桌上輕易醉倒,能厚著臉皮打蛇上棍地從他這討去額外兩個名額,看上去完全無害的年輕人都只是他的偽裝?

與源千鶴這類人相較而言,他們其實在本質上並無不同之處。

他的言論同樣是強者主義!

只不過與源千鶴這類人比起來,前者針對的是普通人,而他針對的卻是源千鶴這一類人。

紀長安表達歉意道:“抱歉了宮本先生,今天心情不好,所以就試著代入了下某些人的立場,唉,都是氣的。”

“不過……”他的話鋒一轉,語氣輕而淡道,“有些也的確是我的心裡話,某些壓制了很多年,根本不敢順著這條道路去深入思索的心裡話。”

“我曾認真思考過,執掌權柄的自己,踏入法外領域的自己,能隨意飛天入地的自己……究竟與普通人不同在哪裡,我又與其他在我之下的法外者,不同在哪裡?”

“宮本先生,知道我最後得到了怎樣的答案嗎?”

面對眼前如同在進行拉家常般閒聊,卻讓自己一點都捉摸不透,面色平淡如水的紀長安,宮本健次郎本能地將警惕提到了最高點。

他身體緊繃,嗓音低沉嘶啞道:“敢問紀督察的答案是?”

年輕人抬手按了按太陽穴,笑道:

“答案當然是……毫無不同之處!”

“那時尚還處於少年的我反問自己,難道就因為我僥倖踏入了法外領域,我就能隨意剝奪踐踏他人的生命?我就能代替他人做出堪比生死抉擇的選擇?我就能漠視所有在我之下,不如我的生靈,視他們為凡靈,以神明自居?”

“如若真的是這樣……”

“那麼是否會有一天,忽然出現一尊凌駕在我頭頂,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強行剝奪去我的一切,將我打入地獄的神明?”

“所以——”

“我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