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挑了挑眉頭道:“可我記得當時的這些話,完全是在為我的下一句做鋪墊,只要你的拳頭夠硬,那麼當惡客登門時,一拳送走即可,何須在意他人臉色?”

從不在任何公開場合碰菸酒的瀛洲派系之主源純秋,點燃了一根香菸,輕輕吐出淡淡煙霧,自嘲道:

“啊,很抱歉,讓您失望了,晚輩只記住了第一句,我的拳頭也沒硬到您說的那種程度。”

老闆嘖了一聲,抱怨道:“你這種惡劣的性格是怎麼坐上王位的?”

撕下所有偽裝的男人仰頭吐了個菸圈,理所當然道:

“血統啊。”

“我是源家這一代唯一男性繼承人,王位捨我其誰?”

低下頭的男人將香菸碾滅在桌上簡易罐子製作而成的菸灰缸中,平淡無奇的話語中,卻又彷彿帶著君王的威嚴與霸氣。

老闆轉身走向廚房,抓起那盆醃製好的雞塊,淡淡道:

“有時候我真的無法理解純秋君你在想什麼。”

“你到底是心甘情願坐在王座上,還是被迫揹負著家族的重責?我原以為你和你那個滿是野心抱負的父親一點不像,反而像你那個選擇逃避的爺爺,捨棄了家族的責任與榮光,獨自帶著妻子逃到了境外,可如今看來……”

“卻又好像哪個都不像,哪個又都像一點。”

“純秋君,面具帶久了一直不摘,是會融入你的血肉,再也摘不下來的。”

“人如果太過入戲了,那麼到最後會分不清自己是在戲中還是在戲外,會懷疑當下的自己是否真的是自己。”

桌前的男人沉默良久,輕聲道:“啊,多謝您的指點,需要付報酬嗎?”

背對著他的老闆將一塊塊炸雞夾入熱油中,聳肩道:“你看著給吧。”

男人嗅著空氣中逐漸瀰漫的香氣,舔了舔嘴唇,微笑道:“那就算在賬上吧,以後慢慢還。”

“抱歉!小本經營,拒絕記賬!”

源酒井無言地坐在兄長身側,晦澀的目光極為複雜。

她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兄長露出這般神態與人交談了。

往日身為瀛洲派系之主的兄長,永遠都是威嚴的令人不敢接近,生怕會被那沉重而鋒銳的威嚴刺傷,只能遠遠觀望。

最後秘製炸雞塊配上啤酒被老闆端上了餐桌。

桌前的男人從盒中抽出筷子,呼的吹了兩下,便不再介意地夾起鋪在綠色蔬菜上的炸雞塊送入口中。

老闆將一瓶啤酒放在男人面前,淡淡道:

“究竟多了什麼變數,讓你們如今這麼狼狽?齋藤家的叛變,你們應該早就有所防備才是。”

源純秋提起啤酒瓶,盯著玻璃杯中升騰起的泡沫道:

“是有所防備,不過我們可能小覷了齋藤十誡背後站著的……生靈。

而且此次意外入局的存在,讓我都為之震顫,再難維持昔日將一切都納入掌控的止水心境。”

“我們原以為這只是一場由不滿王室多年,野心隨著實力而日益膨脹的齋藤家領導的政變,但就現在來看,【高天原】內似乎還隱藏著就連王室都不知道的秘密。

而這個秘密應該已經被齋藤十誡掌握了,請問您這邊有什麼指點嗎?”

“畢竟您可是和齋藤十誡一樣,都將賭注壓在了【高天原】中。”

“如果不是我們一直保留著對青木赤一的監控,我們可能完全不知道,您竟然會讓他以最原始的方案進入【高天原】,您就不怕死在半途嗎?”

“另外,您究竟在這場局中……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您又想得到什麼?”

“瀛洲派系的毀滅,還是王室的毀滅?”

一口飲下一大杯啤酒的男人豪爽地將玻璃杯重重扣在桌上,抬頭逼視著明明比自己年長不知多少輪,卻面容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的老闆。

目光沉凝如一汪深潭,看不出任何情緒。

彷彿只是簡單而隨口的詢問。

可餐館內的空氣中卻突然凝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