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賢呆滯的問道:“除了肉食者嗎?”

于謙笑著說道:“甚至包括肉食者。”

整個南湖別苑的御書房裡,充滿了歡快的空氣。

這個笑話的笑點,卻不是那麼容易理解。

其實是朱祁鈺說:「人人都有優點」,李賢說的意思是:「肉食者沒有優點」,于謙意思是:「肉食者居然也有優點。」

朱祁鈺繼續說道:“其實不僅僅是成丁。”

這句話說完,三個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陳婉娘這類的瘦馬,就是一個很嚴肅且十分沉重的社會課題。

大明的的確確,存在著一種讓人唾棄、憤怒的生意,美其名曰“養瘦馬”。

這在唐朝叫秋娘,在宋朝叫做秦淮歌妓。

一般窮人家,生養下一個好女兒,到了七八歲的時候,就會有牙行領去收養。

“瘦馬”以人物俊醜、聰愚分三等。

上上等的姑娘,要送於牙婆,凡是「聰明俊秀,人物風流」者,養家牙婆就教她彈琴、吹奏、吟詩、寫字、畫畫、圍棋、打雙陸、抹骨牌。

這類人一般還要請女教保的教習,讀書識字明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除了梳妝打扮、行立坐臥的風姿外,還專門按著《如意君傳》,學習枕上風情。

這類的女子,等閒勢要豪右之家,也是求之不得。

人才中等的第二等女子,就不教她彈唱、繪畫之類的功夫。一般讓她多少識一些字,學兩套琵琶、弦子,並學會算計賬目,管理家事,做生意。

家世普通的勢要商賈,娶了去,讓其掌櫃,一舉雙得。

到了第三等,牙行不叫她識絲絃了,只讓她習些女紅或挑絨灑線,大裁小剪,也能掙出錢來。

有些還學會上灶烹調的功夫,油炸蒸酥,做爐食,擺果品,各有手藝。

這種教訓女子為生理的風俗,一般又被稱作“煙花世界”。

朱祁鈺更傾向於,稱煙花世界為悲慘的世界。

朱祁鈺可以一紙禁令封禁了這等事嗎?

他當然可以不管不顧的將這些汙穢的東西一刀切,盡數封禁!

但是因為違反了大明律,這種買賣將會水面之上,沉到水面之下,變得更加黑暗,變得更加慘無人道。

甚至一些牙行會藉著大皇帝的詔命,趁機壓價,讓這個悲慘的煙花世界,變得更加悲慘。

所以,陳婉娘談到了自己悲慘的世界時,朱祁鈺只是平靜的勸慰了幾句讓她莫要傷心。

把這些女子解救出來,朱祁鈺需要提供給她們足夠的路去走,而不是簡單的一紙詔書,就撒手不管。

但是大明現在的生產力,還不具備把她們解救出來,並且妥善安置的能力。

甚至這個問題,到了後世那繁榮幾近於鼎盛的時代,依舊沒有得到妥帖的解決。

會所、樓鳳、福利、寶劍、路邊攤,比比皆是。

李賢對此感觸良深,他家的玉娘,也是這種朘剝和朘剝式積累的財經事務運轉規律下的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