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鈺等待一炷香燃盡,走出了太廟,站在了春風之中。

胡濙和陸子才並列而行,身後是四個人,端著紅布蓋著的盤子,一步步的走到了太廟的月臺之下。

胡濙正了正衣冠,三拜五叩,朗盛說道:“伏以皇天開泰運,付大寶於元良,聖帝御明時,奠群生於永樂。”

“聲教洋溢乎天下,仁恩普洽於寰區,夷夏清寧,神人歡慶。”

“欽惟皇帝陛下,聰明睿知,成功儷美於唐虞。文武聖神,茂德丕隆於湯武。”

朱祁鈺看著胡濙,這一連串的馬屁,從黃天開泰運開始,一直到永樂,再到現在。

朱祁鈺是反對進讒言的,這一點胡濙最是清楚不過了。

不知道是什麼底氣,讓他如此明目張膽的進獻。

都察院的御史們已經蠢蠢欲動了,他們似乎找到了這個整日裡把誠無德掛在嘴邊,抽他們嘴巴的禮部尚書的弱點。

王文看著躍躍欲試的御史,就是一陣嘆息,沒事天天找六部尚書的麻煩幹什麼,是覺得自己這不到五年份的執政經驗,是胡濙這四十年份的經年老吏的對手?

手下真的太蠢,王文真的心累。

這都察院的總憲,不當也罷。

哪天侍郎闕員了,定要去補一下,跟著這幫傢伙在一起,遲早得陰溝裡翻船。

胡濙繼續伏地高聲說道:“臣本出自醫家,生逢聖世,夙承教養孟之門庭。重沐薰陶,復究軒岐之事業。過蒙拔擢,深愧凡庸。”

“昔沐寵榮而任使,俾馳軺傳以諮詢,歲月無拘,江湖任適。由是名山大川,雄藩巨鎮,固皆遍歷無遺,絕域殊方,偏州下邑,亦各周流迨盡。”

“惟聖主撫大同之運,故微臣磬博採之勤。訪緝搜求,經十七載;討論講究,閱千萬人。”

“網羅南北之奇良,搜輯古今之秘要,著成奇書獻闕。”

這段話很長,是胡濙說自己家裡世代行醫,也一直沒有放棄研究這醫道。

以前的時候,朱棣曾經任命胡濙為地方巡撫,胡濙四處溜達,公費旅遊,遍訪名山大川。

胡濙在旅遊的過程中,還蒐集了幾乎所有地方的偏方、良方,他說他做尚書沒啥成就,倒是醫術上不斷精進,有網羅南北古今醫術,寫成了一本書。

“呈上來吧。”朱祁鈺搖頭,醞釀了這麼長的時間,若是不滿意,怎麼著也得罰俸半年,以儆效尤。

朱祁鈺拿過了那本奇書,名叫《衛生預防易簡方》,共計十二長卷。三位作者,胡濙、陸子才和欣克敬。

這本書,乃是胡濙主抓,陸子才和欣克敬斧正看方,共同完成。

他看了許久,才深吸了口氣問道:“胡尚書,這是要搶陸院判的位子嗎?”

“好,很好!”朱祁鈺用了的吐了口濁氣說道:“興安,功賞牌,把書拿下去,雕版印刷之後,送天下惠民藥局。”

“極好!”

興安端來了盤子,上面有奇功、頭功和齊力三種牌子,由於不知道胡濙在寫什麼書,朱祁鈺就讓興安將功賞牌都準備了三份。

朱祁鈺拿起了奇功牌一枚,掛在了胡濙的胸前,滿是感慨的說道:“辛苦胡尚書了。”

胡濙俯首說道:“為陛下排憂解難,乃臣子本分,不辛苦。”

胡濙歲數大了,但是看著那金光閃閃的奇功牌,樂不可支,臉上完全壓抑不住笑容。

時人時常譏諷他胡濙,說他媚上,說他無德,現在好了,他這個無德之人都有了奇功牌,那沒有奇功牌還要罵他的人,又該怎麼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