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應該散盡資材,然後和百姓們依依惜別,痛哭流涕,指責大明軍隊暴虐,致使他們失去了家園嗎?”

“如果真的是這樣,才是真正的爛攤子啊,現在他們把所有的惡事都做了,這是把自己在集寧地區的根基,全都毀的一乾二淨了。”

“這民心向背,豈不是天命盡在大明?簡直是愚蠢。”

石亨一愣,這可是毀城,多少人家破人亡,換個角度理解,短暫阻攔一下大明軍隊的步伐而已,而且真的能夠阻攔嗎?

“高,還是於少保高,百尺那麼高!”石亨點頭說道。

于謙並未下馬,看著那漫天的火光說道:“某聽聞,李賓言在密州市舶司營建市舶貢舶,營建船廠,那些孔府留下的舊物,反而成了累贅,需要盡數拆毀。”

“這集寧也是一樣的道理,燒了也好,省的我們自己毀掉了。”

“去官山議事臺看看?”

石亨點頭說道:“走,去看看!老早就想去看看了,聽說那是蒙兀人的聖地!”

官山議事臺依舊如初,瓦剌人走的時候,並沒有毀掉官山議事臺,捨不得。

這是他們的祖宗榮光。

這裡的九十九泉環繞,依山傍水,風景極為秀麗,甚至還有奴僕瑟瑟發抖,顯然瓦剌人走的時候,沒有帶走他們。

這些都是普通人,在經過了盤問之後,他們會服役五年,隨後恢復自由身。

于謙漫步走上了議事臺,這裡有兩殿四廡(wǔ),于謙勒馬,看著正殿的牌額之上。

兩側有對聯:英風亮節同炳寰區,忠義神勇文武雙全,牌額上寫著英烈忠武。

這地方已經十分的破敗了,頂上的琉璃瓦年久失修,房門上的窗紙早就不見了蹤影,硃紅色的殿柱滿是斑駁,羅幕早就成為了一縷一縷,艱難的掛在房梁之上,顯然是走的時候,極為匆忙。

于謙瞭解瓦剌和韃靼人之間的矛盾,算不上血海深仇,只能說是不共戴天。

裡面供奉的是忽必烈一脈的雕像靈牌,瓦剌人對他們能上心才是怪事。

不拆都是深明大義了。

于謙左右看了看,連連點頭說道:“這裡適合做前軍指揮部,把這些靈位悉數拆掉就是。”

官山議事臺,地理位置極佳,在卓資山和集寧的中間,進退有據,可以指揮前線作戰,也可以顧及到後方重建之事。

“拆掉啊?”石亨呆滯的問道。

于謙點頭說道:“拆掉吧,彼時不拆,是因為時機不成熟,現在拆,是因為到了拆的時候了。”

高皇帝為什麼不拆?文皇帝為什麼不拆?

元儒忠義之士,何止是絕食自盡而亡的鄭玉、念念不忘中原訊息的馬玉麟、以石擊脊風痺不入仕的陳達、斷指明志的夏伯啟叔侄。

還有寫出《送東陽馬生序》的宋濂,被朱元璋譽為:「大明開國文臣之首」的宋濂宋龍門,所敘危素之行事,悉用至正紀年,不用幹支。

在給前元衍聖公孔克堅寫墓誌銘的時候,宋濂也用元朝的年號,至正二十八年。

至正二十八年,是洪武元年,在大明朝當官,宋濂居然用至正年號,這是有恭敬之心嗎?

還有前元舊臣張昶,更是明目張膽在朝堂上表示,吾仍思歸故土也。朱元璋大怒令都督府查問,張昶留下八字:身在江南,心思塞北。

朱元璋盛怒,將其杖斃。

這都八十多年前的事兒了,正如於謙在講武堂對陛下說的那樣。

當初太祖高皇帝受的那些委屈,是為了天下。

現在大明皇帝不受這些委屈,也是為了天下。

江南豪族無不懷念前元,為何?

因為前元寬縱。

前元對江南地主統一使用一本於寬的政策,大約就是什麼都不管,甚至連賦稅都不管…

所以,都說太祖高皇帝殘暴,太祖高皇帝為什麼捱罵?因為大明什麼都管。

于謙轉了一圈,笑著說道:“武清侯啊,咱們倆的樑子也該了結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