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昱走進了講武堂內,他顫顫巍巍的跪下,俯首帖耳,低聲說道:“陛下,臣山東儒生尹昱,叩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是以山東儒生的身份來的。

“行此大禮,所為何事?”朱祁鈺繼續和于謙下棋。

即便是于謙加石亨二人聯手,他們持有燕府,也不是太子府的對手,被朱祁鈺的太子府,殺的丟盔棄甲。

尹昱動都沒動,低聲說道:“為山東罷考之事而來。”

當朝大學士們統共有三位,六部尚書、都察院總憲,都不是山東人,山東出了事,連個能求情的人都沒有。

他聽聞訊息,求助無門,只好自己跑到講武堂來求情了。

“為山東罷考之人求情來了?讓朕寬宥之?”朱祁鈺在兵推棋盤上大勝特勝,放下手中旗子,準備換手。

尹昱大聲的喊道:“臣不敢!臣請求派出緹騎,緝拿首惡之徒,但誤放過一人一家!此等貳臣賊子,不誅何以安天下!不殺何以平民怨!”

朱祁鈺聞言笑著說道:“朕只聽說為同鄉求情的,還未曾聽說過對同鄉請罪的,朕只是讓鬧事之人,不參加科舉,你這直接請求殺人了?”

尹昱冷汗直流,朝臣天天勸陛下仁恕,寬仁,這臨到自己家門前瓦上霜的時候,才知道,陛下為何會嚴刑峻法。

這不重拳,還有王法嗎?!

這真的涉及到了自己的時候,怎們能不憤怒呢?這幫人想幹嘛!

就該把他們祖墳給刨了!

因為在袞州府鬧事的舉人、儒生,有一個算一個,全都在刨整個山東儒戶的祖墳!

萬一陛下定下一條規矩,山東限額,或者乾脆斷幾年山東的科舉,整個山東在朝中本就無高官赫吏,這一下子,就把整個山東的文脈給撅了!

以後十年,二十年,朝中將再無一山東大吏,因為南北榜單導致的大明鄉黨很多,這也是無法避免之事。

而今朋黨有三途,同榜而出為其一,同鄉同裡為其二,座主門生為其三。

鄉黨,甚至凌駕在座主門生,沒有這種朋黨,朝廷才千奇百怪。

朱祁鈺嘆了口氣說道:“你們總說你們難,朕也難啊。”

“你看,朕寬仁你們說朕寬縱,朕嚴苛,你們就說朕橫暴,大家都勉為其難,你先回吧,朕等山東的奏疏到了,再行處理此事。”

“難不成,你讓朕,直接不分青紅皂白直接拿人?那不是成了虐嗎?”

朱祁鈺揮了揮手說道:“先退下吧。”

尹昱嘆息,長嘆一聲說道:“臣…告退。”

終究是被陛下以他們的平素裡說的話,給反駁了,尹昱無言以對!

尹昱走下講武堂聚賢閣的閣樓的時候,腳一歪,差點坐到了地上,天下不知道多少人,等著看山東的笑話。

他又走了幾步,突然駐足,站在剛吐出嫩芽的柳樹之下,用袖子掩面,用力的擦拭了幾下,春天的風很大,還夾雜著柳絮,尹昱,應當是,迷了眼了。

朱祁鈺繼續和于謙繼續下棋,這次朱祁鈺和石亨一夥,持有燕府和于謙的太子府打的有來有回,但是敗局已定。

手持燕府簡直是天崩開局,攏共就八百校尉,撐五十個回合,已經很強了。

“於少保以為山東大事,何人能夠主持?”朱祁鈺勉力維持,有些疑惑的問道。

于謙笑著說道:“陛下心中已有人選,何必問臣呢?”

朱祁鈺搖頭,這于謙真是滑不留手,說起治國之理,那是頭頭是道,講三天三夜不嫌煩。

但凡是涉及到了具體的軍政之事,就是開始打機鋒,三緘其口,把自己摘的乾乾淨淨。

他笑著說道:“朕以為山東右通政使裴綸合適。”

“永樂十九年進士,正統四年,裴綸任會試主考官,彼時科舉舞弊,數不勝數,難以杜絕,裴綸女婿祝全祿,也在入京考試名錄之上,請求裴綸為靠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