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章 玩歸玩,鬧歸鬧,不拿九族開玩笑(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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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謙頗為認真的說道:「重罪十條,以謀反為首惡,意為企圖顛覆推翻朝政國家大事,在戎在祀,破壞戎政,以謀反論,大明律:犯重罪十條者,不在八議論贖之限。臣以為理當論夷三族。」
于謙,是一個封建禮教下謹遵千年以來君君臣臣的六正之臣,所以在一些事兒上,于謙有理由比朱祁鈺更暴戾。
于謙詳細的解釋刑名,十惡不赦,在大明律法中則是重罪十條,遇赦不赦,不僅僅是大赦天下不赦免,更是不能八議來寬宥的重罪,而這個案子,涉及到了戎政,企圖顛覆推翻朝廷的謀反大罪。
「十惡之罪名者,雖無犯意之聯絡,夷三族,以收威嚇懲戒之效。
」胡濙又補充了為何要夷三族,以收威嚇懲戒之效。
朱祁鈺沉思了片刻搖頭說道:「晉書刑法志有言:罪不相及,古之制也。近者大逆,誠由兇戾。兇戾之甚,一時權用。今遂施行,非聖朝之令典,宜如先朝除三族之制。」
「至此之後,夷三族再無成文,朕以為不妥。」
夷三族這個罪名是在魏晉南北朝之後,徹底從中原王朝的刑名中廢除,雖然這個罪名被完全廢除之後再沒有設立過,但其實仍有執行,比如大明朝胡惟庸案。
朱祁鈺和于謙、胡濙在處置此事的罪名上,發生了一些分歧,朱祁鈺還是想只誅首惡,而於謙和胡濙認為應該連坐。
朱祁鈺看著于謙說道:「人無信不立,業無信不旺、國無信不興,既然國法無成文,朕以何***夷三族?」
于謙極其擅長國家之制,能夠明白陛下的大道之行,他思索了片刻,俯首說道:「陛下聖明。」
于謙說的是聖明不是寬仁,是因為這件事不是陛下不生氣,相反,陛下非常的生氣,怒火中燒。
而皇帝在極其憤怒的情況下,依舊遵循律法做處置,而不是以個人意志和主張去處置國事,這對大明而言是一件大好事。
嚴格按照法條行事,是法家的核心思想,而儒家的核心思想,則是尊卑有序,作為至高無上的皇帝,對法律擁有最終解釋權。
于謙是儒生,思考問題下意識的從儒教思想去思考問題,而忽略了一旦皇帝以夷三族論處的後果,大明本就是人治,有法不依、執法不嚴、爭權諉責比比皆是,陛下這裡搞個無成文處置,那大明上下就會有模有樣的學。
朱祁鈺琢磨了半天,不確信的說道:「朕怎麼還是覺得於少保在勸朕仁恕之道呢?」「那還是夷三族好了。」于謙立刻說道,謀反大罪,連漢王府都逃不過一劫,陛下真的夷三族,造成的惡劣影響,于謙也能處置,陛下要是真的不順氣,要撒氣,那就夷三族。
朱祁鈺聽聞,最後做了決定說道:「還是首惡送解刳院,從犯斬首示眾,家眷一律流放爪哇也算是廢物利用,為大明開海事做出貢獻了。」
于謙想了想說道:「要不流放康國?」
朱祁鈺沉默了片刻點頭說道:「啊,這真的是一個好主意,於少保,不愧是讀書人啊。」
論狠毒,于謙作為讀書人在這方面是極為合格的,家眷流放到康國去,到了王復的地盤上,王復還不是想怎麼收拾他們收拾他們?的確陰損。
胡濙對人性理解深刻,他搖頭說道:「還是流爪哇吧,流放到了康國,康國公不會拿他們怎麼樣,反而會格外優待畢竟大家都是出門在外。」
和大明的讀書人送到官廠做苦役的道理是一樣的,幹活自然要幹一點,但是仍然是待遇最上等的一群人。
在不做人這件事上蠹蟲向來不做人,可王復是先公後私之人,以大明利益為先,優待這些流放家眷,有利於大明對康國的羈縻,可想而知王復的選擇。
朱祁鈺和于謙聽聞之後都有些莫名的悵然:這好人,就活該該被槍指著?
大明內外,感受到了大明皇帝的暴怒,這幾年很少出動的錦衣衛們開始出動,緹騎奔波出京,一場震驚整個大明官場的大案,一場波及京畿、山西、靖安、陝西、甘肅甚至是西域行都司的清汰,在緹騎的繡春刀下,快速展開。
錦衣衛左都督盧忠親自提領,東廠督主李永昌為督辦,證明了皇帝陛下對查處此事的決心。
天明節的最後一天,是大明春秋大閱的日子,朱祁鈺在前往北土城之前,看著風塵僕僕的盧忠和帶回來的奏疏,手指在案桌上不停的敲動著。
作為大明水猴子的大頭目,盧忠辦事能力是
毋庸置疑的,在原來的歷史線上,只要皇帝有決心,盧忠甚至能把明堡宗給弄死。
「這一趟差事,盧都督辛苦了,若非愛卿,朕還不知道西北,已經糜爛至此。」朱祁鈺看著手中的奏疏,越看越是心驚。
給柯潛遞條子的是陝西布政司左佈政孫毓的司務,而這條子可不是司務在假借左佈政的權威,而是真正來自於孫毓的授意,除此之外,右佈政楊璿、參政婁良、按察使餘子俊、都指揮使劉靖皆參與其中。
而陝西道的三司如此行事,是在用行動反對大明重開西域,設西域行都司的廷議。
養寇自重、內外勾結,自古都不是什麼新鮮事,石敬瑭為了權為了利,能把燕雲十六州獻出去,甘願當兒皇帝,陝西三司用實際行動維護他們的切身利益。
讓朱祁鈺意外的是,這次居然沒有京官參與其中。
原因很簡單,京官離皇帝近,比地方官更清楚朱祁鈺這個亡國之君的脾氣,更知道哪些地方能碰,哪些地方真的不能碰,玩歸玩,鬧歸鬧,不拿九族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