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炳忠大驚失色,連連擺手說道:「殿下殿下,慎言啊,這話可不能說,知道的知道殿下在說馬御史,不知道的,還以為殿下在罵亂臣賊子。」朱祁鈺直接就樂出了聲,這羅炳忠好好的一個大明進士,跟在襄王身邊久了,這指桑罵槐的本事,不愧是讀書人。奉天殿是國家神器所在之地,是個嚴肅的場合,不能笑,除非忍不住。「有嗎?」朱瞻墡頗為疑惑的問道:「孤在罵亂臣賊子?你可不能胡說,孤可沒說馬御史是亂臣賊子。」

「那殿下說馬御史怎麼就磨滅陛下的功績了?」羅炳忠和朱瞻墡這貫口都說了多少年了,什麼話接不住,這不,話說著說著便拐了回來。

朱瞻墡直勾勾的盯著馬瑾說道:「羅長史,孤來問你,這大明軍備是五軍都督府負責,可實際上,誰不知道,是陛下的內帑和戶部的國帑在張羅?這馬御史說把這權柄轉回戶部轉運司,羅長史,這權柄不一直在戶部手裡?離開過嗎?」

羅炳忠稍微思忖了一下說道:「沒離開過,戶部上下,北伐這段時間忙的腳打後腦勺,為了不讓軍士們餓著肚子打仗,那是真的辛苦。」

「那馬御史這番無中生有的言論,是不是在磨滅陛下和戶部在北伐事中的功績?」朱瞻墡厲聲說道。

羅炳忠恍然大悟,趕忙說道:「還真是亂臣賊子。」

馬瑾被這一番指桑罵槐,給罵的有些找不到北,俯首說道:「陛下,臣所思所慮,皆坦坦蕩蕩,忠心不二,還請陛下明鑑!」

羅炳忠看著馬瑾,退了兩步,驚慌失措的說道:「這是說中了心事,才如此這般怒急攻心,生怕被陛下知道?我一個王府的長史,襄王殿下更不掌權,說幾句能怎樣,說也不讓說了嗎?」

馬瑾怎麼倒打一耙的噁心英國公張懋,羅炳忠就用相同的話,噁心了一遍馬瑾。

「你!」馬瑾面紅耳赤,哆哆嗦嗦的指著羅炳忠,那是氣不打一出來,越是爭辯,就是越描越黑,這論功過還沒結束,他就真的成了亂臣賊子了。

戶部尚書沈翼開口說道:「馬御史慎言,這軍需之事,戶部沒有功勞,但還是有些苦勞的,還請馬御史嘴下留情,輕飄飄的三兩句話,像是戶部、工部、兵部、吏部、禮部、刑部都是看熱鬧,吃乾飯的呢。」

沈翼作為戶部尚書,大軍北伐有多辛苦,他就有多辛苦,陛下還是個料敵從寬的性子,沈翼就更加辛苦了,沈翼負責這後勤二字,這大軍北伐,哪裡是京營自己的事兒?六部哪個不是忙的昏天暗地?

就以刑部為例,為了保證糧道暢通,從去年提起北伐的時候,刑部就帶著各按察司,對大明官道驛路、漕運兩岸進行了一番梳理,保證糧草軍備的順暢入京。

朱瞻墡、羅炳忠講話知道拉上戶部,沈翼講話,更是知道拉上六部。

馬瑾要是再論,就不禮貌了。

「陛下,臣的話說完了。」襄王朱瞻墡洋洋得意的看了一眼馬瑾,才俯首恭敬的說道。

別以為只有你馬瑾是讀書人,羅炳忠那也是正經的進士,你馬瑾會的那些爛到家的招數,羅炳忠也會,於少保、胡少師那些招,是八仙過海,羅炳忠是真不行,但是對付馬瑾,還是綽綽有餘的。

不就是陰陽怪氣、夾槍帶棒、指桑罵槐嗎?誰不會似的。

朱祁鈺笑著說道:「皇叔辛苦,前些日子交趾送來些鮫珠,都是上等好物,等下了朝,咱差人給皇叔送些,穿個門簾。」

「謝陛下隆恩。」朱瞻墡謝了恩,一甩袖子歸了班。

馬瑾也灰溜溜的歸了班,沒人給他找臺階,他也得下臺不是,要不是這都景泰十一年了,馬瑾還是個七品的監察御史,的確是有原因的,一句話能把六部和五軍都督府都給得罪,這別說升官了,不橫死街頭,那是在皇帝的眼皮底子下,

沒法下手罷了。

僉都御史蔡愈濟顫顫巍巍的出列,俯首說道:「陛下,臣有本啟奏。」

「蔡卿已經年過七十了,這件事也要摻和?」朱祁鈺眉頭緊蹙,他這話就是不讓蔡愈濟參與這事,這是保全。

蔡愈濟這個僉都御史朱祁鈺很有印象,在正統年間,蔡愈濟做了十四年的監察御史,萬年老七品,在景泰年間熬資歷,也到了四品,都這歲數了,朱祁鈺不想他參與到這等是非中,弄個晚節不保的下場。

蔡愈濟最出名的事兒,就是罵白麵小生唱《精忠旌》是人妖物怪,這罵的太狠了,朱祁鈺一直記得,可蔡愈濟這十一年來,一直是勤勤懇懇,為國效力,朱祁鈺其實對這樣在其位、則謀其政的官吏,還是很認可的,朱祁鈺不求人人都是于謙那般有曠世才幹,只要人人都是蔡愈濟這般,百姓們都能鬆口氣兒。

蔡愈濟樂和和的搖頭說道:「臣哪還有那個心力,臣老了,眼花了,耳也背了,也糊塗了,陛下說話,臣都聽不真切,懇請陛下準了臣的致仕奏疏,放歸依親,佔著坑卻不做事,總是被人說三道四的。」

朱祁鈺知道蔡愈濟可能真的想致仕了,他往前探了探身子說道:「朕準了,不過蔡卿年事已高,不便長途奔波,就住崇明坊

吧。」

崇明坊是朱祁鈺建的離退官邸,從位子上退下去,便可以過去住,能住崇明坊的明公,致仕了也領俸祿,一直到去世,雖然不配享皇陵,可也有官葬主持,不會寒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