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府陷入了沉默之中。

脫脫不花看向了阿噶多爾濟,笑著說道:“大哥不在了,你這個性子一定要改一改。”

“大皇帝雖然不通戰陣,不通兵法,甚至下個棋都要內侍在側拉偏架,但是大皇帝對戰爭極為警惕。”

“大皇帝曾經在邸報之上說,戰爭很容易開啟,但是卻很難結束,而且不受控制。”

“戰爭的規模、影響、範圍、死傷,都不受控制,大皇帝要我進京陳情,並不是畏懼戰爭,只是不願輕啟戰端。”

“二弟,日後說不定再無相見之日,若是無血仇,不可帶著韃靼反叛大明,那樣要付出的代價,是我韃靼所有人的性命。”

脫脫不花站了起來繼續說道:“也先說得對,可能我們在漠南待久了,已經變成了折斷翅膀的獵鷹,失去了膽氣的懦夫,再無翱翔天空的力氣,失去了和大明作戰的勇氣。”

“我累了,韃靼…也累了。”

大明和元裔汗廷打了八十多年仗了,韃靼疲憊不堪。

阿噶多爾濟有些慌張,脫脫不花在,他在外面再怎麼作死,都有個靠山,現在,這個靠山沒了。

他滿是不服氣的說道:“也先就是在放屁,他要是有翅膀,有膽氣,他跑個什麼?回來跟大皇帝再打一場啊,一個懦夫嘲笑我們?他也配?”

脫脫不花推開了門,走到了寧王府外,見到了早就等候的賀章、馬碩等人。

脫脫不花看著賀章,閉目良久才開口說道:“韃靼各部已經安排妥當,我這就隨天使進京面聖,親自交出盟書。”

“可汗,請!”賀章心中的石頭落了地,大聲的喊道。

賀章的胸前掛著一枚頭功牌,那是大皇帝在年前發來的勳章,因為賀章殺掉了一個女直的披甲之士,這是軍功恩賞。

一直到脫脫不花出來之前,賀章都擔心脫脫不花想不明白利害關係,讓大明和韃靼再陷戰爭泥潭。

但好在,脫脫不花雖然生性怯懦,但說到底還是個人,對韃靼百姓還是有迴護之意,最終還是走出了寧王府,跟隨使者入京面聖。

賀章扶住了脫脫不花上了車駕,笑著說道:“可汗深明大義,願意止兵戈休養生息,實乃至德之事。”

“武,夫文止戈為武,德不厚而行武。”

脫脫不花面色並不好看,他嘴角抖動了下說道:“你說德不厚而行武,那你的意思是大皇帝無德是吧?”

“用錢法逼迫我韃靼百姓逃難,又陳兵十萬與燕山,年前再次增兵,這不是行武是什麼?”

賀章卻連連擺手說道:“可汗此言差矣。”

“逼迫韃靼百姓逃離韃靼的是陛下的錢法,還是可汗手中的韃靼王們?是大明在貢市沒有準備鐵鍋,還是沒有準備鹽巴?”

“還是我大明不準銀幣換取物資?”

“陛下不以韃靼卑鄙,一視同仁,乃是至仁至德。”

“到底是誰逼得韃靼百姓活不下去,逃難大明?是陛下?還是可汗?”

賀章這張嘴的確辯不過胡濙,但是跟脫脫不花辯,脫脫不花哪裡是對手?

賀章看著脫脫不花臉色漲紅,繼續說道:“大明增兵不假,可是大明尚未出兵,若是可汗肯簽訂盟書,上天有好生之德,陛下又怎會逆天而行。”

“何來行武之說?”

脫脫不花一甩袖子說道:“跟你們這些讀書人辯經,是我犯蠢!”

脫脫不花看著車窗外的草原,春風吹拂之下,草原恢復了一些生機,餓了一個冬天的牛羊牲畜,出現在了草原之上。他的眼神裡滿是留戀,這一去,再無回來的時候。

“天使,你說我這個決定是對的還是錯的?”脫脫不花有些迷茫的問道。

賀章頗為確信的說道:“當然是對的!要不然我會跑這一趟?”

“你可以疑慮一切,但是你不能懷疑我這種官吏加官進爵的欲求。”

“無論是對大明還是對韃靼而言,都是對的!”

脫脫不花看著窗外失神的說道:“不知此舉會給草原帶來不幸還是幸運,希望長生天能庇佑韃靼子民,自此之後,安居樂業。”

“天使我提醒你,這一路不會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