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至仁至善四個字一點都不喜歡,他更喜歡當亡國之君。

什麼時候開始,朱祁鈺如此仁慈了?

他前腳還在讓夜不收燒荒,用錢法逼迫韃靼王們朘剝韃靼百姓,逼迫韃靼百姓奔逃大明,十足的亡國暴君的模樣,這後腳就開始用懷柔政策了?

朱祁鈺這麼做,說好聽點,叫王化,同文同種一家親,說難聽點,朱祁鈺要消滅他們的文化,要消滅他們的信仰,要亡其族名。

胡濙當然對陛下的目的,一清二楚。

但是胡濙卻從另外一個角度思考過這個問題,在王化韃靼的過程中,大明也會吸收韃靼的文化,吸收韃靼人的習俗。

最終變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而不是單純的大明對韃靼單向王化的過程。

歷朝歷代,皆是如此。

胡濙稍微思慮了一番說道:“陛下,元和十年,白居易越職言事,被貶黜到了江州做司馬,三年後,白居易升任忠州刺史,白居易聞敕,伏地痛哭,喜極而泣。”

白居易的貶官和元和十年的一場刺殺有關,當朝宰相武元衡被人當街刺殺而死,朝野震動。

朝中黨爭極為激烈,白居易被貶斥的結果,對白居易這種直諫臣子並不是壞事。

留在京師,反而小命不保。

就像于謙、李賢、王翱等人在正統年間,只能在地方巡按一樣,朝堂上沒有他們的立錐之地。

“白居易為了表達喜悅之情,親自做了一份胡麻餅,給萬州刺史楊敬之,並且作詩一首,即為《寄胡餅與楊萬州》。”胡濙說完就喝了一口茶,靜靜的看著陛下。

他的勸諫就是讀書人的那個彎彎繞繞的調調,什麼話都不講明白,至於陛下到底聽出了什麼,那是陛下的事兒了。

胡濙是個非常典型的文臣,除了投獻陛下之外。

他很確信,陛下聽懂了他的話裡有話,看似是在說史,其實還是說的大明的王化之路。

王化不是單方面的消滅,而是彼此之間融合。

這是大明王化之路和羅馬殖民之路,根本性的不同。

白居易是唐代科舉出身,可白居易並非寒門,胡麻餅,來自西域,白居易為何會做胡麻餅?

而且還寫詩,藉著胡麻餅抒發自己升官的喜悅心情?

白居易會做胡麻餅,並且寫詩稱讚,其實就是當時胡麻餅極為流行,這是文化融合的結果。

唐朝的王化之路,是彼此影響的,大明的王化之路,必然也將彼此影響,即便是陛下把車輪以下的草原男丁都殺了,也改變不了這一事實。

所以,胡濙並不認為陛下在消滅韃靼人,陛下能夠完全消滅韃靼人。

因為一旦王化之路走通了,韃靼本身就是大明的一部分,要徹底消滅韃靼人,那就要先把自己給滅亡了。

朱祁鈺看著胡濙,禮部尚書果然很懂禮法。

“你是對的,但是最後,那也是大明主導的融合,而不是胡元,他們做不到。”朱祁鈺承認胡濙說得對,但是大明在這個過程中和結果,都是獲利和主導的那一方。

胡濙立刻點頭說道:“那是自然,陛下英明。”

“那海拉爾的事兒,就這麼定下來的話,就讓禮部擬詔了?”

朱祁鈺點頭說道:“擬詔,入澄清坊吧,還有禁止莫羅和這些海拉爾接觸。”

胡濙一直說海拉爾入宮之事,朱祁鈺一直以為要入泰安宮,但是住澄清坊,就沒什麼安全側的問題了。

胡濙的眼神流轉,陛下對太后和稽王府並不是完全信任,任何給太后和稽王府加籌碼的事兒,陛下都不會做。

“稽王身邊有個叫萬貞兒的宮人,是山東諸城人,是孫太后的人。”胡濙往前湊了湊說道:“這萬貞兒和稽王生母同歲,稽王對其極為迷戀。”

萬貞兒大稽王朱見深十七歲,胡濙說起此事,和近來陛下冊封了稽王一事有關。

陛下在賀章出使之前,冊封了稽王世子朱見深,襲稽王爵位。

這件事還是胡濙為陛下分憂解決掉的,但是胡濙突然發現了這個稽王對這個萬貞兒過於痴戀了。

胡濙既然為陛下分憂,稽王因此襲爵,胡濙就不會半途而廢。

胡濙的洗地,包售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