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庚巷這條街上,一個人影都沒有,所有的工坊都關門歇業了,街上空無一人,一片蕭索,與泉州別處的摩肩擦踵,完全不同。

朱祁鈺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往後退了幾步,眉頭緊皺,難不成是衝著他來的?

盧忠立刻緊張了起來,難不成有人用陛下愛看熱鬧的這個習慣,故意製造事端,然後對陛下偷襲?

刺王殺駕這熱鬧還不算大熱鬧嗎!

很快,朱祁鈺和盧忠就發現自己想多了。

其實是他們來的有點晚了,熱鬧已經從棋盤園,轉移到了二十三間巷。

這二十三間巷,是個類似於本司衚衕、東四胡同的娼妓街,這條街上以前住的都是娼妓。

宋元時代,弈棋風盛,為娛賓客,風塵女子們就在二十三間巷,弄了一個棋盤園。

以三十二名美女穿上紅綢、黑緞扮作棋子,棋手分別手摯黑、紅棋子的名牌,各就各位,聽候弈棋者號令進退,棋盤園這個地名也因此而來。

當時在棋盤園撲買籌牌的不計其數,對棋局下注,熱鬧無比,贏家喜不自禁,輸家痛苦哀嚎,人間百態就在這個小巷子裡體現的淋漓盡致。

這弈棋者倘若是贏了,不僅有豐厚的賞錢,這三十二名美女,這個月便歸了弈棋者。

如此厚賞之下,名弈國手自然紛至沓來,這棋盤園、三十二間巷的買賣愈加繁盛。

充當棋子的女子夜宿之處的這條街,修建的愈加豪奢,就成為了三十二間巷。

發生在壽庚巷的熱鬧已經轉移到了三十二間巷。

朱祁鈺的車駕到了三十二間巷,看到了早已趕到的陳鎰、滕昭、鄒來學等人。

“參見陛下,陛下聖躬安。”陳鎰等人趕忙見禮。

朱祁鈺眉頭緊皺的看著同樣空空如也的三十二間巷問道:“免禮,說說怎麼回事?”

三十二間巷這種地方,白天的時候一般是歇業的,現在卻熱鬧無比,全是人。

街上人頭攢動,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個陣營,都是群情激奮,互相罵的面紅耳赤。

得虧是衛軍們鎮住了場子,否則這還不得立刻火併?

滕昭擦了擦額頭的汗俯首說道:“這雞籠島的木料來料越來越多,活兒越來越重,木匠們一合計,想讓東家們加點錢。”

“棋盤園的東家們不肯支付更多的勞動報酬,工匠們鬧了起來,直接撂了挑子不幹了,這木料在港口便堆積如山。”

“這東家們就急了眼,請泉州府的衙役去逼木匠們上工,泉州府衙沒答應,把這件事交給了勞保局,勞保局跟棋盤園的木匠大把頭商量是不是先上工。”

“大把頭和木匠們不答應,東家們糾集了幾百人去強迫木匠們上工。”

“然後就打起來了。”

朱祁鈺聽聞之後面色嚴肅的說道:“誰贏了?”

滕昭趕忙說道:“木匠贏了。”

“這棋盤園木匠就有萬餘人,幾百人過去跟捅了馬蜂窩一樣,這不木匠從棋盤園追打到了這三十二間巷來,衛軍到了才算是攔住了。”

閩地自古就武德充沛,談不攏打一架就是。

“死人了沒?”朱祁鈺臉色變得輕鬆了許多,聽到木匠贏了,而不是坊主和狗腿子們贏了,他自然很是輕鬆。

滕昭趕忙搖頭說道:“沒,殺人得償命,這是陛下當初讓寧陽侯在福建立的規矩,沒人敢破。”

殺人償命,是當初朱祁鈺讓陳懋在民亂之後建立的第一條規矩,是閩地亂局抽絲剝繭的那個線頭。

朱祁鈺笑著說道:“看,咱們的工匠們,下手還是很有分寸滴,都是些賣力氣養家餬口的老實人,不把他們逼急了,他們能放下吃飯的傢伙?”

“不給錢,給不夠錢,撂挑子不幹,不是很合理的事兒嗎?”

------題外話------

壽庚巷上有棋盤園,棋盤園的木匠把狗腿子們,從壽庚巷打到了三十二間巷。福建這地方,自古宗族械鬥就很厲害,武德極其充沛,各種土樓碉堡,所以出點事打一架很正常。求月票,嗷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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