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景泰年間,你甚至可以討論亡國之徵,亡國之弊,亡國之君,亡國都可以談,還有什麼不可以談呢?

因為在正統十四年,大明差點就亡國了,亡國近在咫尺。

朱祁鈺和于謙聊了許多,逐漸解開了心中的疑惑,兩宋不是沒有人看到弱民之道不可取,可是形成了路徑依賴之後,就再也難以擺脫了。

次日的清晨,朱祁鈺再次變得忙碌了起來,長江,通衢九省的水路,沿途關卡遍佈,幾大支流也是如此。

徐有貞可以解決自然的擁塞,但是他解決不了行政上的壅積。

朱祁鈺可以。

朱祁鈺在九江府下了聖旨,責令各府州縣自查的同時,還在南京、松江府這兩個地方的港口,設立了登聞鼓,並且責令應天巡撫和松江巡撫定期流調,探訪民情,並將其納入了考成法之內。

如此這般,通衢九省之地的長江,才有可能真正的變成通途。

在大明,沒有人把大明皇帝的聖旨當做玩笑,陛下的信譽極好,說到,必然做到。

偷偷繼續設卡,沒關係,只要被大明的緹騎、御史、府州縣事、登聞鼓院奏稟到了朝堂之上,朱祁鈺自然會嘉納善款的。

雞籠島的樹還很多,需要的缺口也很大。

閒來無事,朱祁鈺來到了甘棠湖邊,天朗氣清,天高雲淡,朱祁鈺踏著木質的棧橋,來到了湖心亭之內。

湖心亭大約有五丈,中間有八角亭供人休息,這地方慢滿滿的都是釣位。

釣魚,是朱祁鈺的愛好。

冉思娘懶洋洋的靠在躺椅上,看著高婕妤坐在亭子裡撫琴唱曲。

琴聲美、歌聲美、人也美,但是陛下的注意力始終在湖面的魚漂之上。

確切的說,陛下在思考些什麼,即便是魚咬了鉤,也是不為所動,半天不甩一杆。

“妹妹。”冉思娘打斷了高婕妤撫琴。

高婕妤琴聲一停,疑惑的問道:“姐姐,是我彈錯了嗎?”

冉思娘看著高婕妤一臉緊張的神情,笑著說道:“我不通音律,並不知道你彈錯了沒有。我這裡有幾樣東西,你拿著。”

高婕妤拿起了手中的三件漁具,疑惑的問道:“這是什麼?”

“你讓陛下告訴你。”冉思娘再次懶洋洋的靠在躺椅上,帶著笑容看著遠處釣魚的陛下。

高婕妤這才向著釣魚位上的皇帝走去,走過去的時候,興安還低聲稟報了一聲。

“陛下,姐姐給了妾身幾樣東西,妾身不知道如何用,就來問陛下了。”高婕妤的聲音裡帶著些許的討好。

朱祁鈺看到高婕妤手裡拿的東西,也是一樂說道:“這兩個是釣蝦籠,這兩個是地籠,都是釣蝦用的。”

“還給了你什麼?”

“這個。”高婕妤開啟了一個竹編的食盒,開啟一看,裡面都是些動物的內臟,尤其是以肝臟居多。

朱祁鈺看高婕妤一臉迷糊的樣子,說道:“這些動物的內臟,都叫雜碎,一些地方會扔掉,一些地方也會食用,也叫下水,為何叫下水呢?”

“因為放到地籠或者釣蝦籠裡面,很容易就釣到了蝦,鮮肝最好,切一小塊,像這樣,放在這個裡面,扔進水裡便是。”

“下了水能掉到魚鱉,所以就叫下水了。”

朱祁鈺演示了一遍,高婕妤看著那鮮紅色的肝,甚至還有些血,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但也是小心的切了一小塊,放在了蝦籠的圓盤上,固定好。

“真的有蝦耶!”高婕妤第一次釣蝦,第一籠就有四個蝦在釣蝦籠裡,甚至有些微紅,看到了有蝦之後,高婕妤臉上笑開了花。

朱祁鈺笑著說道:“三皇子他外公唐興,唐指揮,就時常用這種釣蝦籠釣蝦,不過他都是在海中島上釣蝦,那個頭更大。”

“如果沒有了餌,就把活蝦切一下也可以釣。”

“興安,拿桶來。”

興安看著那爬來爬去的蝦,頗為無奈的說道:“臣忘記帶…放在那邊了,這就去拿。”

興安為何不帶桶?這不能怪興安不周到。

陛下每次垂釣,都是一條沒有,拿桶幹什麼?

陛下的確是來釣魚的,但老是釣不到,久而久之,興安也看出來了,陛下就是藉著釣魚的名頭,來水邊靜靜心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