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六章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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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或者說中原王朝,始終無法從小農經濟突破到商品經濟,究其根本,就是這片土地的貨幣供應,始終無法滿足這片土地如同饕餮一樣的肚子。
沒有充足的一般等價物,大明不可能從小農經濟蛻變到商品經濟。
大明還缺銅少銀,給貧瘠的大明財經事務雪上加霜。
朱祁鈺站起身來,來回踱步,一邊走一邊說道:“在一般意義上,貨幣就等同於財富,對於百姓而言如此,對於朝廷而言,亦是如此。”
“固定、流動、留供三種資財之中,貨幣具有三重屬性,甚至在南衙和松江府出現了一種觀點,認為沒有任何一種資財,都沒有金銀可靠。”
“住宅會隨著時間流逝而變舊貶值;牲畜不加精心照顧就會生病死亡;儲藏的食物會變質腐朽。”
“唯有金銀恆久遠!”
于謙有些疑惑,他斟酌了一番才開口說道:“陛下在去年鹽鐵會議上說,國力、國富是大明總產出以及來自土地、勞動和可消費資財的年收入。這一點上,臣以為陛下所言甚善。”
“臣以為,並不能一言以蔽之,金銀就是財富。”
于謙和陛下是一致的,國家財富並不應該僅僅是金銀銅鐵這類一般等價物。
朱祁鈺和于謙所說的是重商主義的第一原則:財富由金銀構成。
“在沒有大規模的金銀礦的土地上,只有出口價值高於進口價值,才能帶來金銀,比如我們大明。”朱祁鈺提到了一個概念,它有一個更加耳熟能詳的名字,叫做貿易順差。
重商主義的第二原則,就是透過貿易順差進行原始積累。
于謙立刻就明白了陛下這兩段話的用意,眉頭緊皺的說道:“所以,松江府的尚奢、競奢、逐富、鬥富的風氣,來源於此,就因為它在長江口,通衢半天下,天下百貨集散之地。”
于謙終於知道了為何陛下從最開始就對松江府尚奢之風如此警惕的原因,因為陛下知道,一定會出現。
果然是陛下,在財經事務一道,從未失手。
重商主義的兩條原則,是拜金教徒盛行的基石,如同七天製造世界,盤古開天闢地的神話。
朱祁鈺似是想到了什麼,忽然笑了下說道:“其實兩宋很強,發展速度繼承前唐,文化鼎盛,可是重文輕武之禍,黨禍盈天,兩禍三百年,是文化失敗。”
“若是這尚奢鬥富之風由朕而起,朕豈不是真的成了亡國之君?”
朱祁鈺笑就笑在這亡國之君四個字上。
于謙趕緊俯首說道:“陛下乃是英主,何來亡國之說?金銀本就不是衡量國富的唯一標準。”
軍事、政治、文化、經濟等等,都是衡量一個國家強盛的標準,但從金銀去說,太過於狹隘。
于謙知道這其實是陛下的擔憂罷了,只是有些疑惑,這和錢法鈔法之爭有什麼關係呢?
朱祁鈺的語速越來越快的說道:“開海是擴大大明的出口,是為了讓商賈們帶著大明生產的貨物,去外面交換,換回更多的金銀。”
“鈔關市舶司抽分一成,納銀減四分,是為了帶回來金銀,並且將這些金銀壓制,增加更多的貨幣,沒有貨幣就沒有交易,沒有交易,就沒有資產。”
“更多的貨幣,讓大明可以進行更多的資產積累。”
“更多的資產積累必然出現競爭,所以我們要限制甚至處罰利用權力尋租產生的壟斷行為,限制惡意競爭,做到競爭的一般公平。”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為了在有限的時間內,同樣的資源下,更快的做出成本更低、利潤更高的商品,工坊就必須要對自己的生產力進行提高。”
“生產力全面提高!大明上上下下,才能夠全面的、結構性的改變。”
“生產力全面提高,大明的百姓才能過上好日子,黔首百姓家的孩子也可以上學,大明上下才能有更多的機會,普通人家的孩子也能夠出人頭地,大明百姓才能過上溫飽的生活。”
朱祁鈺的話說完了,這就是他長久以來,不肯用鈔法的根本原因,他是皇帝,是天下臣工百姓的君父。
行鈔法,就會從源頭失去財富積累和資產積累的動力,失去物競天擇的環境,最後失去生產力提高和社會全面性,結構性的改革。
從御製銀幣到景泰通寶,大明的新經濟政策的基石就是新貨幣政策,一旦行鈔法,建立起的整個錢法迴圈,就會徹底敗壞。
洪武年間,大明太祖高皇帝,從一個敲碗走三千里路,要了三年飯的乞兒,最後坐到了九五之尊的高皇帝,在洪武二十五年,也無法阻攔大明鈔法的敗壞。
所以,只能一條道走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