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一章 九百萬牛之一毛(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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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見、摸不著、聞不到,卻是真實存在,這種描述其實很容易讓人聯絡到一種東西,那就是鬼,還有另外一種東西,天上的星星。
子不語怪力亂神,可太醫院卻非常的確認,這種名為戾氣的東西,真實存在於大疫之中,並且歸納出【此氣之來,無論老少強弱,觸之者即病,邪從口鼻而入】,即這戾氣邪從口入、邪從鼻入、感邪(與病人接觸傳染)。
事實上這幾年的大疫出現的現象,符合太醫院的推論。
當下的醫學依舊是以經驗醫學為主,既然是對的,刨根問底之餘,先救死扶傷防疫為主。
夜色已經深了,李賓言剛打算擰滅石灰噴燈去休息的時候,一個司務匆匆的跑了進來,將一個火漆封好的信遞給了李賓言。
信封上有一個硃紅色的鴿子,這是京師送來的陛下的敕諭。
前幾日,李賓言將魏國公徐承宗、費亦應搞出的股災稟報了聖上。
李賓言看完之後,放在了一個錦盒之中,眉頭緊蹙,陛下在敕諭之中,否決了李賓言的提議。
在李賓言看來,這次的拆股認籌鬧出的事兒,主要是朝廷無法監管,就像是私印的寶鈔、民信局的鹽引一般,大明應該對拆股認籌之事進行管理,但是陛下在信中洋洋灑灑近萬言,否決了設立官署管理票證之事。
陛下的理由很充分,李賓言找不到能夠上諫的基礎。
李賓言擰滅了石灰噴燈,亮白色的燈火變成了昏黃,隨後消失不見,月光透過窗欄,灑在了地上,松江巡撫靠在軟篾藤椅上一動不動,思索著陛下說的話。
在坊間,陛下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在坊間,陛下是一個暴君。
十幾年臥薪嚐膽,恭順有加,活脫脫的一個:郕王謙恭未篡時。
陛下登基的路,是一片屍山血海,白骨皚皚,廢太上皇帝號、廢太子、殺皇帝、三親王、誅殺一窩張滿門、會昌伯滿門,陛下的手上沾滿了獻血,奉天殿的寶座由白骨堆砌,毫無親親之誼可言。
京師之戰、宣府之戰、集寧之戰、河套之戰、親征平叛、舟山海戰,短短數年就是數次大戰,窮兵黷武,莫過如是。
而解刳院更有人間地獄之稱,而解刳院裡的院判,幾乎等同於地府判官,甚至連孟婆湯都有!
陛下乃是當之無愧獨斷專橫的暴君。
可是李賓言實在是無法把陛下和獨斷專橫這兩個詞,聯絡在一起,他請旨設立官署監察票證之事,陛下為了說服他,寫了近萬言。
在信中陛下詳細的闡述了自己的理由,總體來說,不是不設,而是時候未到。
在建好長江經濟帶之前,大明不會專設拆股認籌、票證交易的官署,並且還會嚴格限制這種行為,比如費亦應搞得三年認籌,就會被沒收查處。
大明正在從小農經濟向商品經濟蛻變,僱用自由勞工進行大規模生產,正在伴隨著長江經濟帶而諸部完善,這個蛻變過程中自然會有陣痛,而松江府作為資本主義的橋頭堡,在商品經濟逐漸成熟之後,自然會誕生部分的金融經濟。
警惕金融經濟的出現,是朱祁鈺對李賓言的要求。
金融經濟的擴張,不再由勞動價值決定,而是依賴貨幣增發、信用、債務的擴張來決定。
擴張一旦不再由勞動價值決定,不再受生產力影響,那麼大明的勞保局就等同虛設。
因為勢家們,對百姓的朘剝在金融經濟之下,完全只是興趣,對百姓的肆意朘剝,對他們資財的擴張完全是九百萬牛一毛。
因為勞動者唯一議價的籌碼就是勞動能力和勞動成果,當失去了這唯一的議價籌碼之後,勞動者又如何和勢家們抗衡?勞保局還有存在的意義?
朱祁鈺在信中做了一個假設,金融經濟並不依託於生產和勞動,那麼在三府瘟病發生之時,普通人就是歷史洪流的代價。
小農經濟中,地主們需要佣戶;商品經濟中,工坊需要工匠;金融經濟中,只需要貨幣增發和債務擴張。
而且大明的情況更加複雜,大明財經事務的底色中,還包括了一系列的權力衍生,所以處理起來更加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