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禁之事,反而成了微不足道的小事。

“陛下,自洪武五年遷民之後,海外棄民,在國法之上,便不再是大明人了。”胡濙講明白了當初為什麼會有海外棄民之事。

將假倭寇、海盜、海商盡數歸為海外棄民,這是當初軍事冒險帶來的苦果,也是必須要承擔的苦果。

這一點和蘇太宗的新經濟政策很像。

1919至1921年的蘇波戰爭中,本來大獲全勝的蘇俄,在獲得巨大勝利之後,開始軍事冒險。

蘇波戰爭的第一階段是反入侵作戰,士氣高昂,第二階段則由反入侵變為了「解放」波蘭,士氣低迷。

最終華沙城外,蘇軍傷亡、被俘多達15萬人,明斯克之戰,蘇軍又有約10萬人被俘。

最終蘇太祖只能由戰時經濟政策,不得不轉變為了新經濟政策。

明太祖也是如此,嶺北戰敗的訊息傳來之後,人心惶惶,對待海洋積極、開放、包容的高皇帝,只能轉為了保守,封禁和嚴苛。

朱祁鈺明白了胡濙的意思,海外棄民是不是大明的臣民?這是個歷史遺留的問題。

在明初海外棄民同樣都是大明臣工,在洪武五年之後,海外棄民便不是了。

“有困難嗎?”朱祁鈺詢問道。

胡濙笑著說道:“這有何難?”

朱祁鈺問的是這些人,再納入大明的管理範圍之內,將大明律法的執法權擴充到海外棄民的身上,有沒有禮法上的困難,如果有,應當如何克服。

畢竟是違背了祖制。

但是胡濙說,有什麼難的地方嗎?

太祖高皇帝吳元年起,那麼多鼓勵海貿,並且為大明百姓做主的案例,只需要拿出幾例來就是了。

太祖高皇的海禁是祖宗之法,前期鼓勵海貿,甚至親自接見海商,就不是祖宗之法了嗎?

用到的時候,太祖高皇帝是祖宗,用不到的時候,太祖高皇帝就不是祖宗了嗎?

那太祖高皇帝到底是不是祖宗?

胡濙自然沒問題,對於胡濙來說,陛下只要不是明火執仗的殺太后,都沒問題。

胡濙深知自己這位陛下走的是大道之行,就是光明正大,如果要殺孫太后,那必然是明火執仗。

就像是陛下殺稽戾王一樣,明明白白的告訴世人,這事朕乾的!

若是陛下真的明火執仗的殺孫太后,胡濙還真不太好洗地,頂多以附逆為由,但是卻不可能完全堵得住天下悠悠之口。

但是顯然孫太后並不愚蠢,早早的交出了權柄,吃齋唸佛,為稽戾王和會昌伯孫忠的來生祈福,為自己稽王府那些孩子們祈福。

沒什麼大利益,陛下為什麼要殺孫太后呢?

朱祁鈺想了許久說道:“所以舟山海戰,除了是大明水師再興的轉折點,也將是大明海洋政策轉折點,將海外棄民,納入大明之管轄。”

于謙有些疑惑的說道:“那不服王化之人呢?”

朱祁鈺笑著說道:“大海那麼寬廣,還沒他們一片沉海的地方嗎?”

當然有。

入土為安是一種習俗,如果被沉海,在眼下大明朝的風氣中,連靈魂也會在大海之中,永世沉浮。

于謙鬆了口氣,寬仁和寬縱之間,只有一字之差。

顯然陛下會寬宥一些,之前在大明手腳無法觸及到海洋之時的罪惡,但是大奸大惡之徒,依舊躲不開沉海的命運。

石亨猶豫了片刻說道:“陛下,要不臣帶武奮營前往密州市舶司,配合松江市舶司之事?”

“就是臣不去,也讓石彪去一趟吧,朱永也十分善戰。”

石亨當然知道軍事失敗的惡果,在當下的大明,軍事失敗,只有死亡。

若是戰敗,陛下也要承受相當大的代價,這不是石亨想要看到的,所以他準備親自前往。

朱祁鈺搖頭說道:“完全不必,唐興、陶瑾、任禮等人,也不是糊塗蟲,既然敢做,自然是有定策,讓他們自己做便是了。”

石亨帶著四武團營,剛從南衙歸來,應當充分休憩,疲軍再戰,是石亨的特點,但是窮耗兵力,不是朱祁鈺想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