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還算欣慰,至少你,你們的反對,並沒有在朕在南衙時提出,而是等到朕回京之後,還算是有恭順之心。”朱祁鈺深吸了口氣,先開口安撫了一下這些官員。

這些人的聯袂反對,一直等到了朱祁鈺回京之後,一直等到了朱祁鈺重新坐回了王座。

而不是瞎折騰,比如拱火監國的襄王。

至少陳鎰他們的反對,很懂規矩,並沒有逾越雷池。

陳鎰,在張秋治水時,腿上都是螞蟥,也不自知,殺地方追租豪紳如同殺雞,屁股是坐在了百姓的頭上;

在河套地區,陳鎰和徐有貞修景泰安民渠,穿著蓑衣草鞋,摳著腳治水,斯文掃地。

但是朱祁鈺卻不認為,陳鎰是個不可靠的人。

陳鎰和徐有貞的這種斯文掃地,是至仁,是知道自己到底要什麼,也是一個把自己安頓好的人。

他深知如何對付皇帝,是陳鎰第一個在燕興樓說出,誇上天去這樣的話,但是陳鎰卻沒有上過這類的奏疏。

陳鎰犯過錯,也受了罰,領過功賞牌,到河套治理水患,彼時河套兵鋒剛至歸化,還未到五原府。

總之陳鎰是個還不錯的大明臣子。

陳鎰俯首帖耳的高聲喊道:“陛下,南直隸乃是大明龍興之地,彼時即便是張士誠雄踞蘇南,不知天高地厚,與太祖高皇帝爭吳王,高皇帝亦定都應天,乃是應天命之地。”

“將南直隸一分為四,豈不是大明龍興之地一分為四,九鼐一分為四?恐招惹亡國之禍。”

“北方貧寒,賦稅極少,靠著大運河南糧北上,生民無數。”

“南衙士子,過半數,聞訊無不焦慮惶恐,陛下不在京師,臣等惶惶不安,若喪家之犬。”

朱祁鈺看了胡濙一眼,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容,胡濙想要分而化之,想法不錯,也在做,而且也有成效。

但是有些事,不是分而化之能夠解決的了。

胡濙無奈俯首,這不是他無能。

事實上,在之前商量的時候,朱祁鈺已經預料到了這個結果。

這麼大的事兒,不是靠其他的手段能夠化解的,還是得他親自下場。

“陳總憲,這次叛軍作亂,就是盤踞在了南直隸啊。”朱祁鈺又扔出了自己一個理由。

這個理由很充分,他們都反了,朱祁鈺作為皇帝,想點招數,難道不應該嗎?

陳鎰跪在地上,繼續高聲說道:“陛下。”

“國家昏亂,所為不道,然而敢犯主之顏面,言君之過失,不辭其誅,身死國安,不悔所行,如此者直臣也。”

“智足以飾非,辯足以行說,反言易辭而成文章,內離骨肉之親,外妒亂朝廷,如此者讒臣也。”

“奸佞叛逆,國賊已誅,即便是叛亂之時,臣亦見魏國公徐承宗、寧遠伯任禮,忠於陛下,忠於大明,對國賊不曾有任何虛與委蛇。”

“更有定西候蔣琬親自攻破徐州北門,以迎王師。”

“陛下何故視臣工萬民視如寇仇,南直隸的百姓、臣工、萬民亦是陛下之百姓、臣工、萬民啊。”

朱祁鈺以叛亂為由,陳鎰也議叛亂之中大明忠骨為奏對,並沒有強詞奪理。

能言善辯的風憲言官,其風力已成,朱祁鈺今天如果不把這陳鎰說服了,這個拆分南直隸的問題,就成了日經問題。

而且很有可能帶來新的朝廷和地方的衝突。

到那一步,還不如不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