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安趕忙請罪說道:“陛下尚節儉,又住在泰安宮,不住皇宮,後宮就幾位娘娘,自然花銷極少。”

“泰安宮最大的花費就是給緹騎們訓練的火藥錢和賞賜了,一年得有五十餘萬銀幣。”

“可是稽戾王不一樣啊,陛下,僅僅正統十三年,稽戾王就納了三百宮女入宮,泰安宮這六年來,算上三姑六婆也不過百人婢女,還有不少是朝鮮王獻的少女…”

“稽戾王當初神器假手於人,天下的確是他的,不過,也不是他的。”

興安將自己的話說的很明白,稽戾王的花銷極大,透過歷年的內承運庫的賬目就可以看出來,現如今,泰安宮除了安保費用支出以外,一年到頭花不到十萬銀幣。

“那倒也是。”朱祁鈺想了想,的確是這個道理。

他整日裡被罵作是亡國之君,可是唯一給自己建的東西,就只有一個巴掌大的盥漱房。

那小地方,日後被人參觀,遊客也要不屑一顧的說一句:這亡國之君的澡盆,還沒澡堂子的浴池大。

“把江淵宣來,朕有話問他。”朱祁鈺讓興安去宣見江淵。

興安面色為難的看了看錶,這都快子時了。

朱祁鈺不以為意的說道:“最近天象多變,江淵忙著糧倉的事兒,他這會兒在兵部衙門,你去兵部宣他來就是。”

朱祁鈺對江淵非常滿意,能力才情都是一等一的人傑,自從江淵掌兵部事兒之後,于謙就很少操心兵部之事了,整日裡和胡濙學習養生之道的于謙,身體極好。

當初于謙的痰疾嚴重到迷走神經痛,越到後半夜越是興奮,無法安眠,京師保衛戰之後,于謙又巡檢邊方,這在京師幾年,身體好不容易才調理好,朱祁鈺可不希望于謙步了楊洪、金濂天人五衰的後塵。

江淵做事很認真,最近再次督辦糧倉事物,更是忙得連口熱乎飯都顧不太上。

“參見陛下,陛下聖躬安否?”江淵並不知道為何深夜把他宣來。

“安,坐。”朱祁鈺上下打量了下一身正氣的江淵,將兩本賬遞給了他。

江淵不明所以的看了那兩本賬,眼睛越瞪越大,他顫顫巍巍的將兩本賬放在了桌上,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他嘩啦一下的跪倒了地上,俯首帖耳,停頓了一下才說道:“臣罪該萬死。”

江淵在這一瞬間想了許多,他本來想說自己也是被迫的,但又涉及到了一個問題,他把問題都推給了稽戾王,陛下會怎麼想?

當初稽戾王是君,現在陛下也是君。

他無話可說,只能認罪。

“起來說話。”朱祁鈺既然把江淵叫來,就沒有責罰的意思,否則就是緹騎直接緝拿了。

朱祁鈺一直打量著江淵,他想知道,江淵當初為何要收這筆錢。

他忽然想起來江淵做戶部左侍郎的那段時間,那時候剛剛主持了景泰二年的科舉,又稽查了天下糧倉的江淵,他看著俞士悅、王直、陳汝言的眼神。

那是渴求上位的眼神。

若非陳汝言讓賢,江淵和陳汝言必然起衝突。

“你很想做官嗎?”朱祁鈺試探的問道。

江淵咬了咬牙,立刻說道:“是,臣…官癮兒很大。”

和陛下打交道,江淵有自己的行事規則,陛下喜歡開啟天窗說亮話,不喜歡陰陽怪氣,更不喜歡讓朝臣猜度聖意。

老老實實的說,不要試圖矇混過關,但凡是說謊,就需要一千個謊言圓謊,最後把自己弄的萬劫不復。

陛下想知道他為什麼收錢,他就坦白自己為何會收錢明明白白的說清楚。

“你倒是坦誠。你想坐於少保的位置嗎?”朱祁鈺盯著江淵問道,不放過他任何一個小動作。

江淵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極為無奈說道:“想,但是臣做不到…”

他問過自己,若是面對皇帝被俘,京營皆喪,他能不能帶著人把京師守住,他自問自己做不到。

他清楚的知道,哪些位置自己可以期許,哪些位置不是他能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