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復一直忙忙碌碌到了中午時候,才放下了手中的賬目,這裡面有大約三成會送到大明去。

這筆錢的一部分會透過碎葉城大學堂來轉移,王復說服月別讓蘭宮拿大頭,就是這個原因。

“你什麼時候殺也先?”賽因不花並不完全是個大老粗,收稅是個精細的活,收的太多會引起反叛和爭鬥。

而賽因不花對收稅這件事門清。

蘭宮的賬目都是由賽因不花去管理,也先從來不管有多少錢,因為他要多少,就有多少。

現在的也先可比在漠北和林的時候,富裕太多了。

王復猶豫了下說道:“是他殺我,不是我殺他,我哪有那個本事。”

賽因不花嗤笑一聲說道:“嘿,撒馬爾罕都知道王諮政,誰知道他也先是哪根兒蔥?”

“從蘭宮裡的怯薛軍,到撒馬爾罕城外的軍營,再到碎葉城的烏軍,再到這渠家商行的買賣,哪個不是你在管?”

“你要殺他,再把他那兩個不成器的兒子選一個扶上位,誰敢置喙?或者乾脆兩個都扶持起來,讓他們自己把自己殺了。”

“別說你個文臣不會玩這一套,我可不信。”

王復搖頭說道:“這些都歸我管,我在裡面上下其手,甚至貪贓,都無所謂,也先都不會作何反應。”

“但是他們都是瓦剌人,而也先是瓦剌人的大石。”

賽因不花對王復這個觀點不置可否。

他覺得王復實在是太小瞧自己的影響力,那個天天跑去打獵,對政事、軍事、財事不聞不問,因為他是瓦剌的大石,就統治瓦剌人嗎?

賽因不花認真的說道:“瓦剌分為了四個主要部族,當初也先的爺爺馬哈木、也先他爹脫歡,包括也先本人,都是因為獲得了大明的冊封,才穩定統治。”

“你以為他拿著大明恭順王的印綬四處下印,是他沒別的印綬可以用?那是他權力的源頭。”

“瓦剌人的構成很複雜,本身就是一群草原部族聚集在一起,並不是所有人都效忠也先。”

“可是他們聽你的話啊!”

“我就沒見過草原的這些野慣的傢伙,能這麼聽話,好傢伙!你看他們的眼神,就差喊你長生天在人間的神使了!”

王復眉頭緊皺的說道:“我整日裡對他們又打又罵,動不動就訓誡,每天查的他們,叫苦連天,他們能對我尊敬?”

王復不負責賞,只負責處罰,他的嚴苛,甚至連奧斯曼人都知曉。

而且王復認為這麼做,瓦剌人的那些萬戶、千戶們,還不得恨得他咬牙切齒?

賽因不花哈哈長笑了起來,拍著桌子,笑的眼淚都快出來了。

“你笑什麼?”王復無奈的看著這賽因不花。

賽因不花老半天才止住了笑容說道:“笑什麼?我還以為你王復無所不能呢!”

“通常情況下,你這種人是蠻討厭的。但是軍營不一樣的,軍營裡,你對軍卒愈發嚴苛,只要合理,他們對你越是尊敬。尤其是這種打仗的時候。”

“怎麼說呢?不是軍漢子們命賤,是軍隊就這個模樣。”

賽因不花似乎回憶起了過往,他滿是緬懷的說道:“當丘八,是行軍打仗,是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拼命的買賣。”

“你平日裡對他們要求嚴格,戰場上軍令通達,那是在救他們的命。”

“你真當瓦剌人的西進是一路暢通?多少人內心惶惶如喪家之犬,畢竟是異土他鄉,西進這件事,本身在瓦剌人中,也是忐忑者居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