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濂看著李賓言,他和胡濙一樣,變得面目可憎了起來。

李賓言走出了金濂府邸的時候,已經月上柳梢頭,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他並沒開啟自己的明燈,而是走在月光之下。

皎潔的月光灑在官邸之上,一個緹騎站在李賓言的身後,官邸之內有惡狗,宵禁之後,所有人的走動,都會有緹騎跟著。

李賓言對於胡濙的話有了更進一步的理解,山頭並不可靠,因為所有的山頭都是用利益去維護的,一旦出現了更大的利益,這山頭就會樹倒猢猻散。

朱祁鈺已經回到了泰安宮,一言不發的靠在凳子上,思索著今天一天做的事,有沒有紕漏,自己制定的政令,有沒有出現差錯。

自我反思,是一個為上者必須具備的素質。

興安將一張緹騎送來的紙條放在了桌上,這是李賓言和金濂對話的內容。

這是李賓言走後,金濂寫的,六部明公現在常懷恭順之心,請李賓言這個松江市舶司的官員吃飯,自然要稟報給陛下,省的誤會。

朱祁鈺睜開了眼,看完了他們之間的對話。

“李愛卿真的是越來越穩重了。”朱祁鈺非常滿意李賓言關於寶源局當下責任的分析。

任何一個政令,想要一蹴而就,就會變成宋代的變法,明明是好的政令,出現壞的結果。

而李賓言很是慎重。

朱祁鈺忽然覺得,李賓言掌戶部事也不是不可以,即便是李賓言沒有足夠的能力,也有吳敬這個算學大家、王祜這個度支使幫襯。

沐陽伯,是金濂的流爵,是朝廷的恩榮,雖然不能世襲,但這是對金濂一生的肯定。

他不擅長養生,也老了、病了,讓他歇一歇,和胡濙多學學養生之道,看著大明朝越來越好,是一種何等幸福?

朱祁鈺眉頭緊蹙,正如胡濙所言,南衙雙李,缺一不可。

他想了想問道:“張鳳這個人如何?真的不能勝任戶部尚書嗎?”

“臣以為能。”興安十分確信的說道。

朱祁鈺面露思索的說道:“具體說說。”

興安琢磨了下,才開口說道:“這天底下最難得是兩個字是:知恥。”

“知恥又分為兩種,一種是知恥而讓賢,像咱們的陳汝言陳閣老,在奉天殿,知恥讓賢,傳為美談。”

“另外一種是知恥而後勇,張鳳是個後勇的人,他知道自己的能力不足,很是上進,最近經常聽聞張鳳和吳敬走的很近,臣一打聽,嘿,陛下猜怎麼著?”

朱祁鈺嗤笑的說道:“有事說事,你隔這兒說相聲呢?”

興安在自己腰腹比劃了一下說道:“張鳳主要是算賬不太行,這張鳳去找吳敬,是學算學去了。”

“還把這些年翰林院的算學題都做了個遍,那可是數百張卷子,這麼厚一摞。”

“張鳳也是不容易了,每天在戶部坐班,下了班還要去上學,這都半年多了,這賬越算越明白了。”

“這項文淵就不知恥,他以為他平調吏部右侍郎,是被王翱被擠了左侍郎的位置,是因為他沒有南下扈從平叛,可他從來沒想過自己的問題,才鬧出了醜事來。”

“項文淵不知恥,所以才鬧到那麼大的笑話來。”

知恥,是一種承認自己很失敗的勇氣。

這份勇氣,再加上本身就是人中龍鳳的資質,算賬用到的算學,對張鳳而言不是什麼難事。

“這倒是。”朱祁鈺頗為認同興安舉薦的理由,他滿是笑意的問道:“興安大璫,這是收了他張鳳多少個金元寶,讓興安大璫為他如此說話?”

興安滿是笑意的說道:“看陛下說道哪裡了,臣的話,可不是多少錢能買來的。”

興安又不是王振,陛下又不是稽戾王,他哪敢收賄?

愛錢的金英、曹吉祥是被興安親手埋的,那喜寧、小田兒在解刳院又是何等的模樣?

興安可不想去解刳院裡,被人觀察。

再說,那頭三經廠的提督太監成敬,講武堂的提督內臣李永昌,可都是眼巴巴的看著他屁股下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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