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濙作為禮部尚書,自然知道大秦國在蔥嶺以西,已經沒落了。

王復也在情報裡說的很明白,大秦國只剩下一座孤城了。

但是胡濙還是來了。

這是對文明的尊重,對禮法的尊重。

胡濙是一個很講禮法的人,在已知的世界裡,這是唯一有傳承了千餘年而不落的國度,唯一一個可以在歷史淵源上和中原王朝盤盤道的國家了。

國勢衰違不假,五德輪迴,四時之序,冬日萬物凋零,也有迎來春暖花開之時。

只要禮法猶在,依舊有煥發生機那天。

但是胡濙並不知道,羅馬國勢衰違之後,便消失在了歷史的長河之中,再也沒有歸來。

此時,羅馬帝國已經不僅僅是亡國那麼簡單,到了文明最後消散的時刻。

胡濙並沒有認出尼古勞茲,尼古勞茲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

三十年滄海桑田,尼古勞茲當初的年輕人,只是大秦國使團裡不起眼的一個人罷了。

“胡尚書,又見面了。”尼古勞茲萬萬沒想到,居然還能看到胡濙。

胡濙眉頭緊皺,他人老了,可是沒糊塗,這個和他同齡的人,難道來過大明?

尼古勞茲看起來太老了,看起來和胡濙差不多。

尼古勞茲沒有讓胡濙多猜想,他平靜的說出了自己當時隨行來到大明,參加了狩獵大閱。

“當初我才二十歲,胡尚書不記得我也不奇怪。”尼古勞茲感慨的說道:“羅馬的情況一天不如一天,我看起非常的年老。”

當初那個安排內外井井有條的胡濙,給尼古勞茲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原來如此。”胡濙只能依稀看出尼古勞茲的輪廓來,那個二十多歲頗為帥氣的年輕人。

國勢衰違時候,于謙有段時間,夙夜難寐,情況比尼古勞茲還要差一些。

當時于謙還有很嚴重的痰疾,若是不好好修養,多耗心力,怕也是現在尼古勞茲這般模樣了。

胡濙坐直了身子說道:“今日來,是要告知你,見陛下要行跪拜禮。”

胡濙為何要強調這件事?

永樂十六年,陳誠出嘉峪關,遍訪蔥嶺以西二十七國,讓他們遣使來明,共賀大明遷都。

永樂十九年一月二十二日,各國使臣進京朝賀文皇帝,結果帖木兒王國使者阿爾都沙以“我國無此風俗”之事,堅決不行跪禮,只行鞠躬禮。

因為在帖木兒王國的眼中,帖木兒王國是個和大明一樣強盛的國家,要平等對待。

文皇帝不以為意,三月份展開大閱之後,文皇帝又在土木堡的行營接見了各國使節。

這次,帖木兒國的使臣阿爾都沙一進大營,立刻“叩首觸地”,絕口不提,我國無此風俗這茬子事兒了。

文皇帝寫了一封親筆書信「願兩國臣民永享太平安樂之福」,隨後大明就降低了帖木兒王國的朝貢規模,從三百人,直接降到了三十人。

胡濙提前和尼古勞茲說好,就是防止出現什麼誤判。

此時,羅馬帝國已經不僅僅是亡國那麼簡單,到了文明最後消散的時刻。

大秦國也不復當初之規模,再守著所謂風俗,抱著過去的榮光,不就成了站著喝酒穿長衫的孔乙己了嗎?

當今陛下的脾氣不是很難猜,陛下壓根就不喜歡人跪,但是不代表不跪,第一次見面,哐當一磕頭,日後再見,就不用再大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