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他的自保之道,不是鑽到烏龜殼裡,任由別人攻訐,不就是吵架嗎?誰怕誰?

大不了奉天殿打一架,讓陛下把兩人都斬了,同歸於盡。

胡濙開啟了另外一個抽屜,翻找了半天說道:“你等我一下。”

胡濙走到了自己的小閣樓裡,從裡面翻出了一套書,又走了下來,回到了自己的客廳,笑著說道:“《權謀十三卷》。”

“哪來的?”王直大為驚喜,胡濙雖然說了幾句,但是總覺得沒個章程,當胡濙拿到這套書的時候,王直立刻心裡石頭落了地。

讀書,這件事他擅長!

“我自己閒的沒事寫的唄。”胡濙老神在在,得意洋洋的說道:“若非這書登不得大雅之堂,我定拿給陛下換一塊奇功牌去。”

這冊書,其實歸根到底,就是類似於《穀梁傳》的悟世通言。確定君臣各自的職分,各自的行為準則。

王直稍微翻動了一下,眼皮直跳的說道:“王某批註之後,再將書還回來。”

世上要王直費心做批註的書,顯然不多了,但是當年胡濙就是王直的頂頭上司,胡濙已經位極人臣了。

但是人情練達,不是王直能比的。

胡濙看著那本書可惜的說道:“就是換不得奇功牌,著實可惜了。”

王直疑惑的說道:“為何換不得?”

胡濙目光閃爍的說道:“我這書裡有大逆不道之言,明君道臣義。”

君道臣義,就是規定君主的行為和職權。

話說有點難聽,就是約束君主的行為。

“你剛才還說,寧忤而不欺,這就畏懼了?”王直並沒有翻到所謂的君臣之義的那一篇,可見胡濙給他的也不全。

胡濙笑著說道:“陛下的行為,用不著規勸,陛下心如明鏡,上不上這君道臣義萬言書,都無所謂,陛下背後就是深淵,根本不會退,更不會讓。”

“我本來寫下來,是當做《穀梁傳》那些三傳之一,但是思來想去還是算了。”

“我們不能把子孫不肖的罪過,推到列祖列宗的頭上,正如列祖列宗同樣管不得身後事。”

胡濙,是過來人,他有些看透了,一代人是一代人的事兒,即便是做了約束又能怎樣呢?

當初文皇帝三令五申,只要沒病死就要操閱軍馬!仁宗、宣宗都做到了,但是稽戾王呢?

假手於人。

稽戾王年齡小不去,那親政之後呢?也沒去,都由王振代勞。

這又不是什麼難事,陛下每日都去,也沒見陛下有什麼厭煩,相反陛下每天去軍營,都會和石亨說很久,瞭解軍隊訓練情況,陛下偶爾興趣來了,還要和石亨比比槍法。

陛下打的很準。

有的人願意躺著當皇帝,有的人覺得自己有手有腳,要自己當皇帝,他就是上奏,又能如何呢?

勸陛下,用不著,勸子孫後代,人都死了,誰能管得住身後事呢?

胡濙寫完,才發現自己寫了一堆廢話。

王直想了想說道:“我認為還是給陛下看,讓陛下定奪。即便是日後出了什麼事,兒孫們也不至於慌了手腳,至少知道該怎麼做。”

“再說了陛下手裡有本狺狺狂吠的萬言書,咱們不上也不好看啊。”

胡濙拿出了那本《諫治國君道臣義疏》放在了桌上,猶豫了下,推給了王直。

王直拿過來看了半天,終於看明白了怎麼回事,他呆滯的說道:“你這寫的是真的大逆不道啊!”

萬言書,指的是很多條,不計其數,胡濙大約寫了三千餘字,遠不到萬言的地步。

但是大多數奏疏,其實都很短,胡濙寫的這本,的確是萬言書了。

“要不算了吧。”王直有些拿不準的說道。

這萬言書裡的內容,實在是有些大逆不道,雖然極為恭敬,但是寫滿了君王的應當履行的職責和承擔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