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墡顯然辯不過羅炳忠,雖然這傢伙老是說殿下高見,但其實最明白的還是羅炳忠。

朱瞻墡一甩袖子負手而立,無奈的說道:“白馬非馬的詭辯!你們這些讀書人,尤其擅長這個!”

“其實有我這一境界的人,霧非霧,花非花,陋室不陋,白馬非馬,是最容易迷茫的人,也是最容易犯錯的人,最容易被外邪所惑之時。”

“看似是找到了人生的目標,但其實卻沒有下定決心去追尋,反反覆覆,抓心撓肺,所求不得,便心頭犯疑,是不是錯了,是不是不對?”

羅炳忠點頭說道:“是呀,北宋末年的奸臣蔡京,在年少時,何嘗不是剛正之人?蔡京為翰林學士兼侍讀、修國史。文及甫一案出現,不畏文家權勢。”

“可是幾經沉浮,最終變成了禍國殃民大奸大惡之徒。”

文及甫的爹是文彥博。

文彥博的最大名言就是:為與士大夫治天下,非與百姓治天下也。

宋神宗召集兩府宰執,總論慶州叛軍之事,最後討論到了是否應該執行新法之事上。

宋神宗想變法,怒噴文彥博,對變法反對聲浪最大的不就是你們士大夫嗎?百姓們有什麼資格說三道四?!

文彥博直接說:官家和士大夫共治天下,而不是百姓。

文彥博懟的宋神宗啞口無言。

在大宋朝如此頂撞皇帝是什麼下場?

宋神宗給文彥博封了太尉出判大名府,文彥博一直活到了九十二歲善終了。

文彥博為何如此狷狂?

因為文彥博家裡世代做官,是帶宋的文脈之一,直面頂撞皇帝,而且如此大逆之言,皇帝只能給太尉,讓他出京去了。

與士大夫治天下,與百姓治天下也。就是最真實的寫照。

蔡京年輕的時候,也算是個剛正之臣,對大宋的官場還有點幻想,然後被現實教做人了。

正如朱瞻墡所言,霧非霧,花非花,陋室非陋,白馬非馬的人生階段,是最容易犯錯的時候,最容易被外邪所蠱惑的時候。

蔡京不是一時糊塗,他清楚自己在幹些什麼,明明白白的做了奸臣。

朱瞻墡往前走了兩步,低聲說道:“人如此,國亦如此。”

“稽戾王回京之後,若是陛下未曾太廟殺人,你猜現在是何等模樣?”

羅炳忠一擺手說道:“臣不敢猜。”

朱瞻墡看著天邊風捲雲湧,低聲說道:“一定會有人團結在稽戾王的身邊,一定會出現黨爭,而且這黨爭愈加激烈,最終黨禍盈天。”

“這和陛下英明與否無關,他們也不是真心對稽戾王恭順,只是…藉著一杆龍旗大纛生事罷了,所以,孤在陛下離京之後,就必須要趕緊離京。”

“若非陛下果斷,直接在太廟殺人,此事之禍,無絕遠。”

朱瞻墡到了京師之前,一直是有我之境,他不知道自己要什麼,迷茫的很,山不是山,物不是物。

所以當時他一直關注京中來信,一直等到了稽戾王伏誅,他才放下心來。

作為嫡皇叔,一旦黨爭起,他必然被捲入,作為宗室的代表,如何能躲得過去呢?

朱瞻墡總結性的說道:“陛下用了一劍,破了大明的有我之境,方有今日大明之中興、治平之世的徵兆。”

羅炳忠認真的思考了一番朱瞻墡的話,俯首說道:“殿下所言有理。”

朱瞻墡走下了三十六級的天梯,笑著說道:“有我之迷茫,就如同在一個密不透風一片漆黑的房間裡,不知道方向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