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繼宗看著那泛黃還帶著斑點,吹也吹不響,彈起來又沉悶,甚至有點熱脹冷縮後孔洞的銀幣,這塊極其低劣的銀幣,彷彿在無聲的嘲諷著所有人。

“父親,要不算了吧,總歸是個好事,總比那些銀子放在豬圈裡爛掉強。”孫繼宗還是非常務實的說道。

大明有金銀之禁,花銀子,都是偷偷摸摸,陛下這弛用金銀之禁,但是隻鬆弛了一點點,銀子送到寶源局過一遍爐子,就能正大光明的花了。

終歸算是一件好事,埋在豬圈裡,它除了會發黑之外,也不會拱出芽兒來,開花結果,再結新的銀子。

反而是這銀錠過一遍兵仗局,就可以拿出去,光明正大的花,是個好事。

“算了,這庶孽皇帝著實讓人頭疼。”孫忠搖了搖頭,他示意工匠散了去。

孫忠頹然的說道:“讓京師的家人把銀子送去寶源局換成銀幣吧,財這東西,花的出去才是財。”

孫繼宗卻是嘆了口氣,低聲說道:“想換銀幣的海了去了,咱們還得排隊,陛下那內承運庫有兩百萬兩白銀,太倉有百萬銀,咱們啊,至少得一年以後了。”

孫忠的臉色一臉不忿,憤憤不平的說道:“咱們會昌伯府,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委屈!”

“還得排隊,皇上還在的時候,什麼好事,不是緊著我們會昌伯府優先!”

“這個庶孽皇帝,做事太沒個規矩了!”

要是朱祁鈺有規矩,朱祁鎮還活著,他們自然大有可為。

但誰能想到,陛下會在太廟殺人嗎?

眼下在大明,朱祁鈺,就是最大的規矩!

孫忠在山東搗鼓銀幣的事兒,還是被盯著孫忠的緹騎東廠番子,給報了上來,興安拿著走進了講武堂的聚賢閣之內,奏稟了陛下。

朱祁鈺拿著緹騎的奏報,又拿著東廠的奏報,嗤笑的問道:“會昌伯這是在刀尖上跳舞啊,也不怕划著自己嗎?”

“他把幣拿出去花了沒?”

興安俯首說道:“盡數毀了去,並未到市集上去換銅銀,又打成了銀首飾。”

朱祁鈺點了點頭,放下奏疏,頗為無奈的說道:“這孫忠、孫繼宗父子二人,也是有點腦子,不是愚不可及,拿出去一塊,朕也可以把他們全家族誅了。”

“拿他們全家的人頭,為大明的新貨幣政策祭祭旗,也是極好的。”

“可惜最後他們還是慫了。”

在家裡倒騰點銀子澆鑄,最後倒騰成了首飾,朱祁鈺也不好治罪,辦不成讓人無話可說的鐵案。

因為打銀首飾,就將其全家族誅,那是誅心之法,是在踐踏大明律和皇明祖訓。

作為皇帝,帶頭違反大明律法,那大明律法,還會有人遵守嗎?

就是朱元璋辦案,還要講個書證、物證、人證,緹騎二次查補,死刑三複奏。

孫忠和孫繼宗,壓根就沒想到陛下盯著他們,準備族誅,連根袪除,為新貨幣政策祭旗。

他們在生死的邊緣試探了一下,又縮回去了,錯失了大好的發財機會。

“陛下,六部的明公們都到了,一月一次的鹽鐵會議也該開始了。”興安稟報著。

一個月一次的鹽鐵會議,已經逐漸成為了常例,在會上,並不會制定條令朝政,但是氛圍更加輕鬆,各抒己見。

大明糜爛到了極致的財經事務,盤清楚盤明白,才好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