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鈺大聲的喊道:“興安,叫太醫!”

從遠處跑過來的興安應了一聲,一轉身向著太醫院而去。

“興安跑的還挺快。”朱祁鈺拿起了地上的敕喻,開啟看了看,然後又從袖子裡掏出了那封陳循遞上來的奏疏。

這裡面的觀點,不能說一模一樣,只能說分毫不差了。

是什麼給了朱祁鎮這麼大的勇氣,認為自己被俘了,大明還要傾盡全力,量天下之力所能及的贖他呢?

朱祁鈺合上了奏疏,看了地上的劉安一眼。

朱祁鎮在大同府叩門的時候,郭登作為副總兵,一力做主不許開門,彼時朱祁鈺還未登基,劉安作為大同總兵官,帶著銀子用吊籃下了城牆,去見朱祁鎮還沒見著。

大同總兵官劉安和大同知府霍瑄二人抱頭痛哭。

這其實是一件很犯忌諱的事,于謙在做彙報的時候,都是以副總兵郭登為主,很少提到劉安。

這親自進京是幾個意思呢?

“於老師父在忙什麼?若不是很忙,讓他過來一趟,把都察院的御史徐有貞叫過來。”朱祁鈺深吸了一口氣,示意錦衣衛開啟午門,他騎著快馬去了文華殿。

于謙在文淵閣忙著處理兵部公文,兵事由石亨這個總兵官做具體的指導,他要負責統籌安排。

六部尚書和文淵閣大學士,都在文淵閣處理著朝中大小瑣事。

朱祁鈺剛到文華殿,六部尚書和文淵閣大學士,都到了文淵閣的紅色長桌之前。

他坐在了首位,等待著人到齊之後,才將朱祁鎮的奏疏一展,扔在了桌上。

“太上皇在迤北發來了敕喻,諸位看看吧。”朱祁鈺深深的看了一眼徐有貞。

徐有貞是典型的迎歸派,而且是那種從一開始就打算南遷,把自己妻兒老小送到南方那種的鐵桿,朱祁鈺本來想透過一些手段,把他搞下去。

但是這個人很有才能,具體說就是徐有貞非常擅長治水。

黃河百害,時常氾濫成災,這條燭龍,稍一騰挪就是一片塗澤,整個華北平原,包括海河河系和淮河河系,都是黃河的舞臺。

善於治水的能臣,就像是身上背了一塊免死金牌,只要不搞什麼謀反,那都是死罪可免,活罪可赦。

為何?

如果從宗族禮法來說,堯舜禹中的大禹,就是靠著治水之功,做了夏的開國君王,這都是上古賢王,儒家扛鼎的道德標杆。

如果從實用價值而言,善於治水,乃是生民濟世可以立生人祠的大功德,這個時代最重要的兩樣,土地和人口,都可以保全。

隨便把徐有貞給砍了,約等於炸了花園口,這種親者痛仇者快,極其類似大隊長的行為,等閒情況下,朱祁鈺是不會做的。

迫在眉睫的事,山東陽穀沙灣段決口,已經整整四年,朝廷已經前前後後派了十多個朝廷命官去治理,沒一個人能治好黃河。

徐有貞疏塞浚並舉法,得到了文淵閣大學士的一致贊同。

況且還有于謙在保他。

“這…這…這…!”徐有貞抱著手中的奏疏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心心念唸的太上皇敕喻,終於到了。

但是內容卻是如此的不堪入目。

“這是今天陳循大學士交給朕的一篇文章,與之呼應啊。”朱祁鈺將那本已經揉成褶皺的奏疏扔到了徐有貞的面前。

徐有貞是典型的朱祁鎮忠犬,是朱祁鎮的自己人。

但是朱祁鎮這個人,最擅長的就是搞自己人了,王八拳亂掏,專門瞅準了這些忠犬的心窩子砸。

顯然徐有貞被那封敕喻給轟的頭暈目眩,他失神的坐在了桌子上,心裡某種類似於信仰的東西,裂開了。

這算是什麼?

大約就是典型的臣等正欲死戰,陛下何故先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