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鈺準備推辭,按照他記憶裡的規矩,至少要三推而就,否則就是大不敬,畢竟朱祁鎮這個皇帝,還活著。

趙謙想要再說話,可是站在另外一側的司禮監太監,一甩鬥牛服的袖子,拿出了一卷聖旨。

他高聲呼喝到:“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自古帝王繼天立極、撫御寰區,必建立元儲、懋隆國本,以綿宗社無疆之休。”

“皇長子朱見深,天資粹美,恪遵皇太后慈命,載稽典禮。”

“授朱見深以冊寶。立為皇太子。正位東宮、以重萬年之統、以系四海之心。”

“傳播天下,鹹使聞之,欽此。”

朱祁鈺看著這個司禮監太監,此人名叫金英,司禮監提督太監,那是內官之首。

這段聖旨簡單翻譯就是皇長子朱見深,在皇太后的慈命下,被冊立為了太子。

朱見深,兩歲,自己那個便宜哥哥朱祁鎮的庶長子。

朱祁鈺額頭瞬間起了一層冷汗,他對明史本就是一知半解,這一道聖旨下來,內容很簡單,也瞬間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無論他做什麼,這個江山,還是,也只能是他那個哥哥朱祁鎮的江山。

朱祁鎮人在瓦剌人的大帳裡,從哪裡來的詔曰!詔個屁!

趙謙伸出右手來,探出一步,似乎是想說什麼,但是最後還是忍住了,搖了搖頭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殿內一片寂靜,所有人都沉默不語。

自然是坐在珠簾之後的皇太后。

這詔書誰下的?

為何要立北狩天子朱祁鎮的長子為皇太子?

因為朱祁鎮是那皇太后的親兒子,而他朱祁鈺是庶出。

朱祁鈺只覺得好笑,皇帝被人俘虜了、大明二十萬精銳被全殲、朝堂三成朝臣殉國、瓦剌部磨刀霍霍正欲南下,大明國勢危如累卵。

朝堂停擺數日,上朝的第一件事,居然是確立皇太子之位,而不是退敵之策,保住大明的江山社稷!

真應了那句,六朝何事,只成門戶私計。

一個留著山羊鬍子的胸前繡著雲雁的朝臣,站出來俯首說道:“殿下,臣僉都御史徐有貞有本啟奏。”

朱祁鈺看別人沒反應,點頭說道:“講。”

“眼下當務之急,乃是迎回皇上,瓦剌部太師也先派來了使者,要求金帛相贈,以早迎皇上還朝,還請殿下定奪。”

贖回人質?

不和親、不賠款、不割地、不納貢、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的大明朝!就這樣被叫門天子朱祁鎮給壞了規矩!

朱祁鎮這是要把大明朝的脊樑抽斷嗎?!

“啟稟殿下,這事已經令戶部辦下了。”司禮監太監、皇太后的傳話筒、朱祁鎮的狗腿子金英,立刻回稟了一句。

事事啟奏的時候讓他這個殿下定奪,卻事事都由太后定奪嗎?

朱祁鈺卻是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問道:“有多少?”

金英顯然沒想到一向溫和不通政事的郕王突然詢問,想了想說道:“九龍蟒龍緞百匹、珍珠六託、兩百兩黃金、兩萬兩千六百兩白銀,八車珍寶。”

朝堂一片譁然,朝臣們立刻吵吵鬧鬧,奉天殿的頂差點被掀了。

一直老神在在一句話不說的吏部尚書王直猛地睜開了眼厲聲呵斥道:“好你個閹賊!金英,某問你,你可知這九龍蟒龍緞乃是天子御用之物,豈可輕贈?!”

朱祁鈺閉目用力的吸了口氣,王直說完了話,朝堂總算是安靜了下來,他心頭的煩躁卻越來越盛。

他猛地睜開了眼,大聲的問道:“袞袞諸公,天子北狩、大兵壓境!爾等皆為社稷之臣,喋喋不休些狗屁倒灶之事,如今當務之急為何?”

“不應該是退敵之策嗎?”

“還是你們以為瓦剌人入不了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