貢院內。

且說蘇軾和蘇轍在宿舍之內和陸垚聊天,問起了陸垚將來入朝為官的抱負。

陸垚一番思索下來,因為實在不知道這蘇軾將來會不會跟自己站在一起,所以,就算是大才子,陸垚也並不打算據實相告。但是,礙於蘇軾誠懇的眼神,陸垚只能找個話題岔開。

“抱負嘛,倒是談不上,不過,我在科舉考試之後,倒是有一件大事要辦。”陸垚微微一笑,說道。

蘇軾和蘇轍一聽也是來了興趣,蘇軾問道:“這件事情我們哥倆肯定是知道的,不就是新蹴鞠大賽麼。”

蘇轍也在一旁附和道:“說的就是,今年殿試的時間,都延遲到蹴鞠大賽比賽結束之後了,看來皇上對於這個比賽還是十分重視的,此舉就是為了能吸引更多的人來觀看比賽吧。”

不得不說,要說起政治嗅覺,蘇轍和蘇軾確實差不了多少。

陸垚笑著說道:“聽你這麼一說,你們兩個對這次考試真是勢在必得阿,這語氣明顯就是在告訴我你們肯定能進入到殿試。”

蘇轍年少輕狂,說道:“那是自然,我們兩個的才華,豈是那些才疏學淺的傢伙能比的?”

蘇轍說這句話自然是有他的資本,只不過說話的聲音有點大,而且這宿舍當中又不止是他們三個人,這一句話說出來,其他七個人都將目光看向了蘇軾和蘇轍。

蘇軾這邊也覺得不太對,立刻給了蘇轍一個冷眼,又朝著其他七位笑了笑,回過身來對陸垚說道:“陸兄你現在的心思都在這新蹴鞠大賽上,難道就沒有其他的事情值得你關注麼?”

陸垚說道:“非也,其實你們兩個都說錯了,我剛才說的,那件大事,其實並非是新蹴鞠大賽,比賽的事情自然是重要,但是我說的這件大事,倒是一件十分私人的事情。”

蘇轍一頭霧水,不過蘇軾已經猜了出來,說道:“我知道了,想必是你與那尚書大人韓永閤家的大小姐韓韞玉的婚事吧。”

陸垚笑了笑,說道:“正是,按照正常時間來計算,應該是在科舉考試之後,就能提親,只不過現在殿試時間延後了,我還真有些不好辦了。”

哪裡不好辦了,其實陸垚心裡都已經做好的決定,只不過他是想借著自己的這個婚事岔開蘇軾的話題而已。

對於戀愛方面,作為一個宋代人,蘇軾可以說是一個戀愛大師了,於是在他看來,陸垚現在有了一些困惑,自然是要提供幫助,這話題自然也就順著陸垚說下去了。

蘇軾說道:“這有何難,省試的成績基本上在考試結束後大概十天左右就會公佈,到時候成績分數不夠的人,自然就會被淘汰下去,而只要進入到了合格線內的人,都有機會參加殿試。雖說這殿試是會決定最終的金榜上面的名次的,但是隻要在這次省試當中發揮正常,殿試應該會取得一個好名次。我覺得以陸兄的文采,想要透過這省試真是易如反掌,等省試結果出來了,陸兄就可以去提親,等到殿試結束,就正式的迎娶過門,多麼簡單的一件事情。”

的確,其實蘇軾說的方法,就是陸垚已經想出來的應對措施。雖說那韓永合是一個十分傳統的人,對於門當戶對的事情十分看重,不過憑藉著陸垚自己之前的一番功績還有財力,韓永合也必須要考慮進去。

自己透過了省試之後就去提親,等到殿試結束再正式成婚,想來那韓永合應該也不會多說什麼。

不過,一說到婚事這裡,陸垚腦海中倒是出現了另一個人的名字, 那就是,曹菡。

不知道,她現在在做些什麼?之前自己託潘文交給曹誘的信,上面的話曹誘不知道跟沒跟曹菡說呢?

現在的陸垚正處在貢院之中,參加著古代學子們最為重要的一場考試,他竟然在此時想著的,卻是風花雪月的事情,真可謂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蘇軾和蘇轍那邊哪裡明白陸垚的心思,只見他抬頭看著房蓋發呆,蘇軾又叫了陸垚一聲。

陸垚這才回過神來,他先是肯定了蘇軾給自己的建議,隨後便表示說自己有些困了,想要睡了,那蘇軾蘇轍兩兄弟也就沒再說什麼,三人就相繼睡下了。

這就是陸垚的第一天省試了,要說這考試的時間,過得也是真快,還有兩天 ,省試就會結束了。

考試第二日。

一早起來,和其他考生一樣,陸垚吃過早飯之後,進入到考場之中,開始了第二天的考試。

這第二日的考試內容,主要是試論,用現代的話來說,就是命題作文,通常是要求考生評論經史記載的謀各典故或者某一位歷史人物。對於命題作文,陸垚還是十分得心應手的,只不過,在看到今天的考題的時候,陸垚卻是吃了一驚,他用眼睛的餘光,看向了坐在自己右後方的蘇軾。

今天的題目是“刑賞忠厚之至論”,典出《尚書》孔安國註文:“刑疑付輕,賞疑從眾,忠厚之至。”換成現在的說法,這題目就是“論疑罪從輕”。

這個題目,陸垚之所以會驚訝,是因為他想起了之前大學的時候,學習漢語言文學課程之時,教授陸垚課程的一位劉教授。那位劉教授用現代話來說,應該算是蘇軾的鐵桿粉絲了,十分推崇蘇軾的詩詞還有所寫出來的文章。其中,就有著一篇《刑賞忠厚之至論》,記得當時老師曾經交代過,蘇軾寫這篇文章的時候,當年的主考官,就是歐陽修。

而且,當時的那位劉教授還將那篇文章留作了課堂作業,讓全班的同學背誦並且翻譯出來。陸垚此時開始仔細回憶,顯然他已經記不清楚全篇了,不過其中的一些片段他還是能背誦下來的。

《傳》曰:“賞疑從與,所以廣恩也;罰疑從去,所以慎刑也。當堯之時,皋陶為士。將殺人,皋陶曰“殺之”三,堯曰“宥之”三。故天下畏皋陶執法之堅,而樂堯用刑之寬。四嶽曰“鯀可用”,堯曰“不可,鯀方命圮族”,既而曰“試之”。何堯之不聽皋陶之殺人,而從四嶽之用鯀也?然則聖人之意,蓋亦可見矣。

《書》曰:“罪疑惟輕,功疑惟重。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嗚呼,盡之矣。可以賞,可以無賞,賞之過乎仁;可以罰,可以無罰,罰之過乎義。過乎仁,不失為君子;過乎義,則流而入於忍人。故仁可過也,義不可過也。古者賞不以爵祿,刑不以刀鋸。賞之以爵祿,是賞之道行於爵祿之所加,而不行於爵祿之所不加也。刑之以刀鋸,是刑之威施於刀鋸之所及,而不施於刀鋸之所不及也。先王知天下之善不勝賞,而爵祿不足以勸也;知天下之惡不勝刑,而刀鋸不足以裁也。是故疑則舉而歸之於仁,以君子長者之道待天下,使天下相率而歸於君子長者之道。故曰:忠厚之至也。

《詩》曰:“君子如祉,亂庶遄已。君子如怒,亂庶遄沮。”夫君子之已亂,豈有異術哉?時其喜怒,而無失乎仁而已矣。《春秋》之義,立法貴嚴,而責人貴寬。因其褒貶之義,以制賞罰,亦忠厚之至也。

這篇文章篇幅並不算長,不過此時這篇文章,在陸垚看來,無異於就是蘇軾給到自己的參考材料阿,當然,除了蘇軾,還有那位劉教授,若不是他當時強行要求所有學生都要背下來這篇文章的話,也不會有現在陸垚現拿現用的好處了。

有了這篇文章做參考,這場考試,對於陸垚來說,完全就是一次開卷考試。

蘇軾此篇文章,以忠厚立論,援引古仁者施行刑賞以忠厚為本的範例,闡發了儒家的仁政思想。

全文文辭簡練而平易曉暢,結構嚴謹,說理透徹。主考官歐陽修認為此文脫盡五代宋初以來的浮靡艱澀之風,十分賞識,曾說“讀軾書不覺汗出,快哉!老夫當避此人,放出一頭地”。

雖說這蘇軾此文寫的酣暢淋漓論點十分突出,不過陸垚肯定是不能將這文章直接拿來給自己用的,那樣肯定是會視作雷同試卷的,所以,陸垚決定先將蘇軾寫的這篇文章用白話文在自己的腦海中翻譯出來,再結合著自己對於疑罪從輕的這四個字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