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這孩子真的是……當初我在火車上偶遇到他的時候,他當時正在和人聊天,我當時看他少年意氣,朝氣蓬勃的跟人說著他的夢想,他以後想要做的事情,我當時只以一種看小輩的心理去看他。覺得有趣,但也未免有些少年天真了些,不過想想覺得他那個年紀的少年人有些夢想也是正常的,當時覺得有趣,還把自己的聯絡方式給了他,當時的我斷然沒想到,會有今天……”

葛老先生端著茶杯,卻久久沒有喝下一口。

他彷彿還能想起不久前,那少年一頭長卷發用皮筋束在腦後,笑著與車上的人驕傲自豪的介紹自己專業的模樣。他當時雖然有些喜歡這孩子明媚的樣子,但是其實打心底也覺得他報美術專業可惜了些。學攝影有什麼好的,七百多分的成績考上A大,最後讀了美術專業,雖然尊重,但未免心底還是會覺得可惜了。

然後就聽到那孩子說攝影不止是給人照照片這個說法,攝影不只是藝術。那孩子說話的場景他此時還能回想起來。

“你說的實業其實它也有參與,因為它幾乎串在所有學科的門類裡。小到醫學生物學細胞病毒在顯微鏡裡的成像記錄,人做手術時的體內儀器探測,土壤的溫度紅外線相機顯示成像,古畫古籍的修復和建模……大到地質測試,軍事探測,衛星監測,太空望遠鏡……這些都和影像脫不了關係……攝像是個能研究的很深、很廣的東西。”

那孩子當時輕笑著說道。

當時他只覺得有趣,覺得這孩子真會瞎咧咧,他說的這些東西沾上攝影兩個字沒錯,但和真正人們理解意義上的攝影差遠了,中間隔著的可不是一丁點,那是橫跨銀河系的距離。想要涉及那些領域的研究,要經歷的磨練和基礎知識的打牢,可不是一言半語就能跨越的的。不過當時,他也覺得這小孩說的那些話有趣。

給出聯絡方式的時候,當時也沒多想什麼,只是知道這孩子的身體素質很好,學習成績也不差。

但萬萬沒想到,他會突然有一天從別人口中得知,曾經偶遇,被他當做說大話的孩子,證明出了黎曼猜想。

他當初怎麼也不會想到……

不是大話,也不是異想天開的牛皮。

這孩子真的向著當初他說的那條路上走上去了。

那孩子在用實時向自己證明著,他在堅定的走在那條自己選擇的路上。

“想什麼呢?你再不喝茶都涼了,可別浪費我給你的好茶啊,平時我自己都捨不得喝的,便宜你這老貨了。你要是給我浪費了,我跟你急啊。”對面老人笑呵呵的說道。

聞言葛老爺子才從回想中回過神來。

“沒有,這就喝。”葛老爺子忙笑著用杯蓋撫了撫茶葉,輕輕的抿了口。“我在想,這孩子當初說的那些話,是不是都是真的……”

那些當初聽上去不靠譜的話,是不是並不是小孩的玩笑之言。

要是別人的話,他也就當做笑話聽了,但是想到那孩子……想到他昨日做出的事情,似乎,也不是沒有可能。

“什麼話?”

……

秋風吹著落葉,緩緩的打著轉兒的落下,兩位老爺子笑呵呵的聊了許久。

“你還出手護著那小子啊。那孩子也真的是,很多人做出成就了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那孩子偏偏不喜歡邀功,還不喜歡被別人知道。上次水災的事情是,明明救了那麼多的人,到最後偏偏不讓任何人知道他是誰。

我當真沒見過這樣的孩子,說他沒有慾望吧,他也有,說他有慾望吧,沒有像他這樣的,彷彿拿個罩子把他自己罩起來。”

“那孩子在採訪中說過,他並沒有自信在滾滾而來的名譽之下還能保持本心,他不想自己走著走著走歪了,所以選擇不去接觸這些。堅定地不被外物所擾,才能筆直的向著他自己想要去的地方無畏的走去。挺好的。

而且不是我護著,而是現在還沒有正式敲定他證明出來了黎曼猜想,不適宜大範圍的宣傳。你知道的,國內的輿論最擅長造神,但一旦看到了汙點,也最會毀神,他們會毫不猶豫的,親手推翻他們親手塑造起來的神明。不是誰都經受起這樣的摔打,於心而言,我很喜歡這孩子,不希望他經受這些。”

……

“你真的像個偵探。”

溫教授看著身邊戴上口罩和帽子的陳默,有些無奈的打趣道。他本來看到昨天梁瑞那老傢伙帶著陳默在報告廳出了好一番風頭,嫉妒的要死。陳默這小子還是他拐來A大的,怎麼一切都讓梁老頭搶了先了呢?

他風風火火的趕來D國,還提前買了機票,就是為了今天早點到,然後帶著陳默去報告廳,把陳默拉到他的那個圈子去,拍拍胸脯給他的老友們介紹下,陳默也是他的學生。

雖然知道陳默證明了黎曼猜想,他喜歡的不行,有徒如此,師若何求啊。但是開心高興是一回事,但是看向陳默,他現在是又欣慰,又吹鬍子瞪眼。

這小子,這小子也真的是!

梁瑞那老頭給他下了什麼迷魂藥,給他勾的魂全都去他那邊了?這小子開學到現在就一直在理學院那邊混。

他還記得以前夏令營的時候,陳默這小子是很喜歡擺弄機器和人工智慧的,他好不容易給他拐來了大學,他機器人不感興趣了也就算了,還一心住在理學院不走了。

現在被梁瑞哄騙的發表物理的SCI論文就算了,居然還幫梁瑞開物理的報告會!計算機這邊,你居然就只聽講座,你就沒有多餘的想法嗎?

本來他今天趕過來,還想找機會給他灌一灌湯藥,把他從梁老頭那邊拽過來,也有在老友們面前秀一秀陳默的意思,然後出師未捷身先死。就看到陳默戴上口罩和帽子的樣子。

陳默也有些無奈,他感冒了,沒有辦法啊,摘口罩會傳染別人的。

正因為陳默沒有摘口罩,路上不少今天來參加報告會的人,都只是覺得那道身影有些眼熟,沒有認出來他,兩人沒有任何意外的來到了報告廳,拿到了今天的報告會的名錄。

一天的時間很快過去了,溫卿教授本來還有些難過,給自家女兒發訊息哭訴,說自己喜歡的學生被她梁叔叔搶了,還不給還回來。

但是到後來,一場場報告會聽下來,溫卿教授也發現了些什麼。逐漸不再難受了,眼神有些複雜。

陳默聽的很認真,他起初以為陳默只是應付著他聽的,但是後來,他發現並不是。因為他能感覺到陳默的難受,除了一會兒就要擦一下的鼻涕,還有燒紅的耳尖,都能說明他其實很難,到中午的時候甚至還吃了兩顆阿莫西林,但他只是向著報告廳最後方遠離人群的角落裡坐了坐,並沒有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