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讓陳默用一句話來形容,就是她的眼睛裡就是一潭死水,腐爛的都要發臭了。

他不知道女人經歷了什麼,才會有這樣絕望的眼神。

陳默也沒有出聲,從口袋中拿出一顆大白兔奶糖,塞到了嘴裡。蹲在屋簷邊女人的身旁,手肘抵在膝蓋上,撐著下巴,歪頭饒有興味的打量著女人。

女人的頭髮不知道被水漬淋溼打著結,成縷的像是坨了的刀削麵堆在腦袋上。不大的臉頰能看出來女人以前的面容也不算差,但是此時眼窩深陷,瘦的顴骨下的兩頰深深的凹陷了進去,眼底一點點光芒都沒有,要不是還在呼吸,陳默都以為她死了。

這種狀態不用化妝,都可以素顏去面試貞子了,被選上的可能性還很大。

陳默鼻頭微微聳動,嗅到了一股濃烈的味道。空氣中彷彿瀰漫著一種說不出來的腐朽的味道,還有輕微的福爾馬林和消毒水的味道融合混雜,但這些都被一股更強烈的刺激鼻腔的血腥味給掩蓋了過去。

而血腥味的源頭就在女人身上。

不是腐臭難聞的味道,更像是新鮮的傷口流出的帶著鐵鏽味的新鮮血液傳來的。

陳默低頭看到,女人蹲在地上以一種極度自我保護的狀態,將身子蜷縮在雙臂中,而她的身下正在不停地滴著血,血漬順著屋簷流了下去,染紅了樓下的青苔瓦礫。也幸虧這是一棟爛尾樓,周圍都被鐵皮圍住了,很少有人會從這邊走過。

這裡荒涼到要不是陳默今天興之所至上來拍照片,根本就廖無人煙,半個月都不一定有人來一次的地方。

女人找到這種地方自殺,顯然是抱了必死的決心。

陳默也沒有詢問女人爬上這裡之前經歷了什麼,但他大約也能猜到個七七八八。女人約莫是剛從醫院裡出來,做了手術,多半是人流手術,而且還沒有恢復好就因為什麼事情跑出來了。

不然也不會有這麼大的出血量。

救的人多了,看過各種各樣的悲劇,有時候陳默感覺自己的心腸都有些冷硬了。

以前他還會很容易共情,把自己弄得很難受,現在他就是單純的只想著救人而已。

“是要跳樓嗎?”

“你還跳嗎?”

“嗯?”

“不跳的話,騰個位置,你擋著我看朝陽了。”

女人:……

雖然因為眼睛哭幹了淚水,疼得睜不開。

女人還是僵硬的轉動著脖子,一卡一卡的轉向陳默,木木的看著他。

陳茜這時才發現這個男人也跟她一樣蹲坐在屋頂的柵欄外。

陳茜覺得她的人生已經毀了,她現在的精神狀態很不好很不正常,以前膽子小到一隻老鼠就可以把她嚇得半死,現在光腳坐在幾十米的高樓上沒有一點點害怕。

就像方傑瑞罵的一樣,她就是個瘋子、神經病,一無是處,就是個只會拖累別人廢物,就該自己找個地方悄無聲息的死去,不麻煩任何人,才是她對這個社會做出的最大的貢獻。

她知道自己生病了,但她現在感覺眼前這男人似乎比她還不正常。

女人空洞的盯著陳默半晌,微微閉上了雙眼。

無所謂了,她之所以這麼久沒有跳下去,只是在等一個可笑的答案,但這個答案她心理清楚肯定不會得到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