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有一件事很值得慶幸。

年輕人前腳剛離開的之後,後腳就變了天。墨色的濃雲擠壓著天空,掩去先前滿眼猩紅,沉沉得彷彿要墜下來一般,淡漠的風凌厲地穿梭在街頭巷尾間,緊接著便是一陣密集的狂雨降落,一下子就將勢頭兇猛的大火給完全壓制。

林逸站在雨中,早已溼透了全身,可他不為所動,固執地看著遠處年輕人離開的方向,神情凝重地若有所思。

不多久,他將所見所聞全部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前來救援的兩人,但他們二人對於此人到底是誰?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這些問題也是一頭霧水,完全摸不著頭腦。

翌日清晨,明府早早開始喧鬧起來,今日難得空閒,明鄺兩耳不聞窗外事,靜靜地在房內看書,林逸外面的小院練劍,從廟裡開始,兩人如此重複多年,倒也不覺百無聊賴。

悽臨溪每隔一會便要來看一看,問兩聲有沒有什麼需要,或是親自送送餐飯什麼的,對兩人是無微不至的關照,反正是絕對不會虧待他們。

明府上下熱鬧得很,倒不是來了賓客,或有什麼喜事,家僕正忙忙碌碌地收拾著昨日的禮品,時不時發出幾聲由衷的讚歎,目光之中滿是羨慕,光是書貼字畫就將小半個走道擠滿,其他各種奇珍異寶堆在院落裡,不知道的以為是要搬家。

過往,身為刑部尚書的明安接見攜帶重禮的訪客不在少數,大多數人為的無非“名利”二字,只是接見期間大多也都端著架子,總打官腔,整個過程嚴肅而凝重,讓人根本不想多待一秒。

只有在面對翟散或竺源這種多年的摯友,明安才會覺著氛圍輕鬆不少,像昨日那般熱鬧而荒誕的鬧劇,說實話,還真是第一回。

明鄺並非來者不拒,府中有客人的時候,他要麼出門,要麼不露面,理由很簡單,不想去應付這種冠冕堂皇的人情世故罷了,更何況還總要待在明安身邊,聽他囉裡吧嗦地挨個介紹,然後再嬉皮笑臉地再喚一聲“叔伯”,那更是不情願的。

門外傳來輕快的腳步聲,隱隱有淡淡的桂花香氣溢入窗沿,明鄺合上書籍,笑意驟現,已知來人是誰。翟清濃昨日說要帶明鄺去城中新開的青樓見識見識,今日正好得空便來了。

她特地穿了一身輕便的男人裝扮,深黑色長髮垂在兩肩,泛著幽幽光,巧妙地烘托出貴公子的非凡身影。咧起嘴角的笑容頗有風流少年的輕佻,象牙做成的摺扇纏在腰間,拖著素色的流蘇,乍一看上去還真像那麼回事。

唯一不搭調的就是兩撇尷尬的假鬍子,實在讓人有些忍俊不禁。

練劍的林逸輕頓一下,看著熟悉的瘦小身影輕跳著進入房內,僵住的動作猶豫著放緩。儘管林逸和明鄺常常形影不離,但在逛青樓這件事情上,林逸明顯要為難不少。

他是真的不喜歡那種地方,雖然也沒發生什麼令人討厭的事情,但總覺著身處其中,就是難受得渾身不自在,一見翟清濃來了,他就明白了。

有一個人和他一樣,也不去青樓,翟隴倒不是覺著不自在,過往還去了挺多回的,可現在年齡大了,做事情反而畏首畏尾起來,尤其是還有那個什麼都要管一手的父親在。

房間內的兩人正在迅速準備,林逸反倒抿著嘴顯得有些不情願,看著翟清濃豪爽地朝自己招手,林逸也只能將不情願化作勉強地開心,收好劍之後準備動身。

至於逛青樓為什麼還持劍,主要是保險起見。林逸不說身經百戰,但出手的次數還挺多的,畢竟生逢亂世,遇上的危險可不算少。而且明鄺雖是權貴,但他遇上了事卻並不喜歡用身份來壓人,那時就需要林逸出手了。

新開的青樓名為“入雲閣”,開張不久就招攬了一大批年輕貌美的姑娘,主打情致高雅,不少達官貴人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算是異軍突起,風頭直壓城中的幾個老牌青樓。

據說開張之日,是萬人空巷,還未做生意,就先不計其數地打賞起來,數以百千的紅燈籠齊掛,直將城中染紅了大半,如此的大手筆,想必青樓的身後必是哪戶富甲一方的商賈。

如果只是單純的青樓還不至於如此火爆,主要是它和其他青樓不同,可不是花錢就能進的,反而是由那些姑娘挑客人進入,在那之後,再由客人自行選擇,所以啊,這能去的人都是非富即貴,或是有過人之處,這一般人可是去不得的。

如此便引發了一個有趣現象,無數的人趨之若鶩,有些人倒也真不是想去青樓享樂,只是想去滿足一下萬眾矚目,勝過別人的優越感罷了,順便去樓中逍遙逍遙。